28、第二十八章_恃宦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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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明沉舟这几日躲在瑶光殿偷闲,夏日逐渐变长,天色也慢慢燥热起来,初夏不知不觉晃了过来。

  朝堂上下逐渐稳定下来,倒是司礼监和内阁每五日一次的小集议,初一十五的大集议,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她最近无所事事,最后一拍手,决定开始张罗夏衫。

  “万岁的分例已经被太皇太后拿走了。”迎春从尚衣监回来后,神色为难。

  明沉舟扬了扬眉。

  “什么时候拿走的?”

  “说是五日前,刚过立夏就派人拿走了。”

  迎春好不容易熬进内殿伺候,这几日片刻也不敢松懈,恨不得立刻做出一点成绩来,结果经手的第一个事情就撞上太皇太后,一时间只觉得棘手。

  “那边算了,我们的布料拿来的了吗?”明沉舟笑了笑也不恼。

  迎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并无怨怼,便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拿了,江南制造局今年新上供的金丝薄翼娟,就您和太皇太后那边各有一匹。”

  明沉舟含笑听着,扫了一眼殿中的几箱不了,好脾气地说着:“按着分例发下去吧,今年是万岁登基过的第一个立夏,讨个喜气,再每人多送三尺白棉布。”

  迎春脸上大喜,连忙谢恩。

  “我之前听绥阳说,他们现在都不能随便靠近万岁了”桃色站在身后小声抱怨着,“这次又先拿走了布料。”

  明沉舟用扇子扑了扑她的脑袋,笑说道:“胆子大起来了,谁的话都敢说。”

  桃色吐了吐舌头,最后还是忍不住皱眉说道:“万岁当初是养在娘娘膝下,娘娘如今还在,哪里能这样。”

  明沉舟随意笑了笑,问着一侧的英景:“你也这么觉得?”

  英景自角落里抬头,犹豫片刻之后,同样不解:“桃色虽然言语犯上,但……”

  他抿了抿唇,小声说道。

  “不无道理。”

  明沉舟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花团锦簇的扇面摇曳间如活了一般,随着主人的晃动,扇面上的花瓣似在风中摇晃。

  “确实很有道理。”明沉舟也跟着附和着,随后话锋一转,“那你们有何办法呢。”

  桃色先是一喜随后愣在原处,垂头丧气说道:“那,那没有。”

  “她是太皇太后,我是太后,谢延是万岁,大周以孝立国,不论如何,都是她压我们一头,只要她想要的,与世俗无碍的,送人添衣乃是长辈关爱,怎么能拒绝呢。”

  英景的脸色越发严肃。

  桃色噘着嘴,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嘴巴翘得越发高,满脸的不高兴。

  “只是做的太多……”明沉舟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笑着,“太皇太后也只是一个长辈而已。”

  英景抬眸,沉默片刻后露出深思之色。

  “娘娘的意思是……”他缓缓说道,“万岁。”

  明沉舟笑意加深,扇子在手中打了个转,最后咣当一声扣在桌面上:“聪明。”

  “什么意思啊。”桃色不耻下问。

  “笨。”明沉舟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脑袋,“你看万岁最近待太皇太后如何?”

  桃色一愣,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我听绥阳说,前日太皇太后送了梨汤,可后来悉数给当日上值的人了。”

  “但是娘娘送的桃花饼,万岁可都是吃了。”

  她得意说着。

  “所以太后做什么那就让她做,我们不出错。不被人抓着把柄才是最重要的。”明沉舟捋了捋碎发,温温柔让地笑说着,“鹿死谁手,谁知道呢。”

  英景垂眸:“娘娘英明。”

  “好有道理啊。”桃色眼睛亮晶晶地夸着。

  三人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自远而近传来。

  “去看看。”

  桃色连忙掀帘出门,随后惊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绥阳,你这是做什么啊。”

  “这个人是谁啊。”

  “我乃万岁侍读,你不过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阉人,别碰我。”

  一个尖锐愤恨的声音在众人耳边激烈响起。

  “我定要向司礼监弹劾,去找明阁老为我撑腰,定要你好看。”

  “白某乃是钱塘敷文学院三十三届学子,明德九年的状元,你一个阉人竟敢如此折辱于我,我定要你下跪求饶。”

  明沉舟和英景对视一眼。

  “来了。”她起身摇了摇头,“听着就不甚聪明,怎么就状元了。”

  英景抿唇,似乎想要担又忍住了。

  “白荣行是明阁老的人,这样会不会让娘娘为难。”他小声问着。

  明沉舟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突然扭头看向英景,扬了扬眉:“你知道为何四位侍读中,清流能占两位吗?”

  英景愣愣地摇了摇头,好一会儿,这才犹豫说道:“毕竟读书教人才是朝中清流一派擅长的东西,太皇太后,郑阁老手中未必有这么多够得上资格的读书人。”

  明沉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随后嘴角抿出梨涡,露出别有深意的笑来:“还有一个原因。”

  英景百思不得其解,不解地看着她。

  她露齿一笑,一字一字地强调着:“因为掌印讨厌明家啊。”

  英景错愕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大周宗族观念,师徒观念之重是前朝不能及的森严苛重。

  前朝门第高于一切,各类豪强大族甚至能强压圣人,大周立国便推行宗族之名,父子关系,夫妻关系,宗族关系,所有的一切就像枷锁个个束缚于身。

  明沉舟出自明家,这一点,不论明家之后如何,都和她祸福相依,挣脱不得。

  掌印对付明家,与明沉舟关系甚大。

  “你怕我做的太多,惹来非议。”明沉舟随口问着。

  外面白荣行的咒骂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越来越难听。

  紧接着又听着桃色大声呵斥声:“把嘴巴给我堵起来,跪下。”

  一时间,外面乱成一片。

  屋内便显得越发安静,新挂上的蛟纱素纹绿帐隔着一串串珠帘,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闹剧。

  明沉舟转着手中的扇柄,绣纹上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就好似真的要在下一刻展翅高飞。

  她抬眸,看着英景露齿一笑,神色冷淡,毫无畏惧。

  “可那又如何。”

  她漫不经心地笑说着,无畏而舒朗。

  “我走上这条路便早已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她笑容明媚生动,唇颊梨涡炫炫。

  “有想要的东西,这条路便都无所畏惧。”

  破釜沉舟自然无畏,置之死地便是前行。

  英景缓缓低头,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在明沉舟身上看到掌印的影子。

  可明明一个冷淡梳理,一个温柔狡黠。

  明沉舟捏着扇子,继续答着刚才的话:“多说多错,多人多错,很多事情就坏在一个多字上面。”

  “想来掌印这般安排,也就是等这么一个时机。”

  她微微一笑。

  “那我亲自送给掌印,还能讨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谢病春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侍读,也不是帝师,因为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靠近万岁了。

  他要的一直都是自始至终要把明家拉下马。

  英景心神一冽,神色凝重。

  “走吧,我们去看看。”她扶了扶鬓角的发簪,笑说着。

  绿树浓荫倒影长,满树残桃阴阳香。

  瑶光殿外站满了人,穿着青色文官衣袍的男人跪在最前方,绥阳和七/八个乾清殿的小黄门跪在身后,都颇为面熟的人。

  明沉舟扫了一圈黄门,皱眉问道:“万岁身边都有谁伺候。”

  “今日戴太监上值。”绥阳年级小,但神色格外冷静,行礼叩首后不卑不亢继续解释着。

  “因奴婢发现白员外郎在今日授课中妄议朝政,便谨遵娘娘懿旨送他来此,却不料和戴太监发生一点口角,他斥我胆大妄为,便把原先在瑶光殿伺候的小黄门悉数一同送了过来。”

  明沉舟扬了扬眉,微微嗤笑一声。

  “英景。”

  她转着扇柄,神色淡淡,

  “本宫昨日让厨房做的奶酪膏,你替本宫给万岁送去。”

  英景点头应下,很快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白荣行被人压着肩膀跪在台阶下,塞着嘴巴耶耶呜呜地叫喊着。

  明沉舟的目光自他脸上一闪而过,坐在桃色搬来的圆圈椅上,拿捏着姿态,慢条斯理地问道:“白侍读可是说了什么?”

  白荣行面红耳赤,脖子粗红,差点要甩开两个按着他的小黄门。

  “你仔细给本宫重复一遍。”

  绥阳应是。

  “今日轮到白侍读给万岁讲课,学的是管子宙合,其中讲到一句‘不审不聪则缪,不察不明则过’。”

  白荣行跪在地上,瞳孔微张,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明沉舟。

  “白侍读说,若是以为君之道相论之,则是不审百官不聪自身则会误民,识人不清,御下不明就会误国。”

  明沉舟微微一笑,态度温和:“白侍读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绥阳不改颜色,继续说道:“白侍读又言,如今大周外朝内阁,内朝司礼监,万岁高坐凤台,理应左右互衡,牵制诸位以谋政局清明。”

  “余下的话,奴婢不敢说。”

  他伏身,长拜而下,声音为难。

  “把白侍读的帕子拿了,读书人怎能如此对待。”明沉舟见状摇着扇子,对着身后桃色施施然说道。

  桃色闻言下了台阶,站在白荣行面前板着脸教训道。

  “娘娘仁慈,不计较白侍读刚才以上犯下,口出秽言,还请白侍读稍后克制情绪,若是再出言不逊,可别怪奴婢下狠手。”

  她难得神色如此严肃,和平日里笑嘻嘻的天真模样大相庭径。

  白荣行被一个丫鬟教训了,脸上青白交加却又不敢露出明显怒意。

  太后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可都是五品,虽与他同级,但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位大丫鬟出生司礼监,又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大宫娥,便是他的老师明相见了,也不敢太过放肆。

  白荣行忍着屈辱之色,叩拜太后。

  明沉舟温温柔柔地说道:“起来吧,扶白侍读起来。”

  “绥阳虽是司礼监内书堂出声,但学识比不过白侍读,难免复述有误。”

  她好脾气地说着:“也该给你补充的机会。”

  太后言尽如此,白荣行只觉得心神震荡,内心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继续说下去。”

  等明沉舟再看绥阳时,神色瞬间一敛,严肃冷淡地说道。

  “太/祖开国抑司礼监,抬读书士人,这才政务畅通,海清河晏,可如今司礼监行樟目之行,搬弄权术,内阁中也有投机倒把之人,内宫乱政,祸国殃民,万岁如今便要学审、学察,去明、去聪,才能重振太/祖之光。”

  绥阳声音冷静,却又把白荣行的话学的一字不差,原本应该慷慨激昂的话被这样平静讲出,便显得有些古怪。明沉舟轻唔了一声,挑了挑眉。

  “还有吗?”

  绥阳的声音自底伏的身形中露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白荣行面色微微发白,手指紧握。

  “白侍读又说治国如治病,病不愈,犹宜将护,可如今放纵病复,已不可救矣。”

  “万岁问,为何会如此?”

  白荣行身形摇摇欲坠,脸色惨白。

  “白侍读解,重症未愈,内外不安,根源在司礼监,其为国之旧病。”

  “国、之、旧、病,好大的帽子啊。”明沉舟含笑的声音在白荣行耳边响起,“是这样吗?”

  大热天,白荣行却是吓了背后冒出一声冷汗,只见他嘴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反驳却又忍着那口读书人的傲气,自觉无错,可若是应下来,司礼监的怒火又是他承受不了的。

  “确实如此。”

  出人意料,是万岁稚嫩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不知何时,英景牵着万岁出现在桃树后。

  刚才院中众人都被绥阳那番话震得头也不敢抬起,谁也没发现,万岁竟然悄悄来到这里。

  白荣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淋漓,面色惨白。

  “都起来。”

  他颇有架势地说着,随后走向明沉舟。

  “娘娘,这确实是白侍读这几日与我说的,其实不止是他,许多人都这样说过,但他们说的不对吗?”

  明沉舟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热汗,沉吟片刻后问道:“你觉得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但枳句来巢,空穴来风。”谢延睁着滚圆的眼睛,认真说道,“娘娘,已经有许多人与我这般说了。”

  “谢病春不是好人,司礼监滥用职权,东西厂杀人无数,不过内阁所受非议也很多,但总的来说司礼监更备受指责。”

  他背着手,小小年纪却又显出几分大人模样。

  “他们只说掌印一人?”

  “其余人也说,胡老师更言众人皆是大奸似忠,绝非良臣,让我今后广开言路,寻求大才。”

  明沉舟蹙眉。

  “那你信他这番,颇为叛逆的言论?”

  “不论胡老师说得对不对,但他的建议和书中说的一样,建议是死的,人是活的,姑且算是对的,只是其他人说的关于人之善恶忠奸,我看不清。”谢延沉默片刻后说道。

  “娘娘给我读过一句话,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娘娘的意思是想叫我自己去看是是和非非嘛。”

  “是。”明沉舟应下。

  “所以这就是今日娘娘让绥阳把白侍读带走的原因吗?”

  他问。

  “是,那些人不是良臣,这些人也不是良师。”明沉舟抿唇。

  “孔子言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谢延皱眉,苦恼答着,“我怕我认不清,做不对,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人人皆知是非不可掩,人心一向是久而自见。”明沉舟问道。

  “三次集议之后,你觉得司礼监和内阁如何?”

  谢延皱着眉,认真想到:“三次集议,司礼监不算太过为难人,内阁行事也有板有眼,可两拨人似乎……”

  他抿了抿唇,随后又继续说道。

  “不和。”

  “他们吵了好几次,我拦不住,他们也不听我的。”

  “娘娘,每人都与我说忠奸,可我每次看着满殿众人,竟然一个也分不清忠奸。”

  稚儿童言,说的话却又直接辛辣,一刀见血。

  院中众人皆眉眼低垂,连着呼吸都不敢放大。

  明沉舟沉吟片刻,摸了摸他的耳朵:“人之进学在于思,思则能知是与非,我让你专心读书,便是想要你先学后思,继而明辨是非,你如今看不清,只是还未学而思而已。”

  “万岁读书是为国为民,所以更要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自己去想,侍读,帝师,太皇太后,甚至是我,都非你坐在这个位置的考量。”

  谢延沉默许久,漆黑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女子,沉吟片刻后认真说道:“我记住了。”

  “那白侍读你打算如何处置?”明沉舟问道。

  白荣行早已跪在地上起不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形容狼狈。

  谢延皱眉,不悦说道:“为何要哭,娘娘说过不能哭。”

  他想了片刻后说道:“按着宫规处理吧。”

  白荣行浑身打颤,磕头求饶。

  按着宫规,他便再也不是皇帝侍读,这般传出去,只怕他在翰林中是再也混不下去了。

  明沉舟不曾想谢延有这般魄力,一时也有些惊讶。

  “在瑶光殿出言不逊,此为一,夹带私货,欺朕年幼,此为二,行事猥琐,毫无风骨,此为三。”

  谢延背着手,注视着台阶下软到在地上的人,一板一眼说着:“侍读之位白员外郎无法胜任,即日起送回吏部,带下去。”

  微风忽起,夏始灼光。

  ————

  白荣行被逐出乾清殿,除名天子侍读一事,一日之间传得沸沸扬扬,朝野民间震动,连在深宫的太皇太后都派人出来询问。

  谢延咬死只说是白荣行德行有失,读书不精,无法胜任这才送回去的。

  明笙先是给宫中递了折子,可石沉大海,毫无动静,随后又给瑶光殿递了牌子,可瑶光殿早已称病闭宫。

  一时间白荣行成了文人污点,众矢之的,白家大门紧闭,没多久就传出白荣行重病的消息。

  就在一片混乱中,明沉舟的名字开始在众人面前出现。

  万岁虽然拦下所有事情,可耳聪目明的人却发现,只因此事皆由她起。

  內宫也许要变天了。

  就在朝野沸沸扬扬之际,处在舆论中心的明沉舟正懒洋洋的躺在桃树下,指挥众人黏蝉。

  还未到绵绵夏日,蝉鸣却开始响个不停。

  “娘娘。”桃色闷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沉舟挪开脸上的话本,睁开一只眼,突然惊讶说道:“怎么红眼睛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奴婢。”桃□□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扣着手指,小声说着。

  “遮遮掩掩,你不说我等会还是会从别处知道的。”明沉舟笑说着,“若是有事便赶紧说,今日心情好,多大的事都给你摆平了。”

  桃色立马跪了下来,苦着脸说道:“柳行姐姐被带走了。”

  明沉舟扬了扬眉:“谁……”

  “掌印。”

  她话锋一转,自问自答。

  桃色哭丧着脸点头。

  “为何?”

  “我不知道。”桃色焉哒哒地说着,“英景不和我说,他只说是柳行姐姐犯错了。”

  “柳行姐姐虽然不爱笑,但人很好的,做事也很稳妥的,怎么会犯错呢,而且,我,我听说司礼监罚人,是会打死人的。”

  “我五岁入宫之后就一直是柳行姐姐照顾我的,虽然她才比我大两岁,但是已经什么都懂,超级厉害了。”

  “我能进司礼监也是因为她呢。”

  她突然抬眸,亮晶晶地看着明沉舟,一脸信任。

  “娘娘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救救柳行姐姐吧,她要是做错事了,我可以替她受罚的。”她眼巴巴得保证着。

  明沉舟看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托大了,早知道刚才不吹牛了。

  “尽给我出难题。”她伸手掐了掐桃色的脸。

  谢病春带走柳行的原因,她倒是能猜出一二。

  那日她和柳行的对话,听的人不多,但若是有其他眼线,想要知道也不难。

  她不想留下一个可能会有隐患的人,却也不想要柳行性命作为报复。

  盛年难待时,人命若朝霞。

  “池里的荷花是不是开了,随便摘点,再选个黑色花瓶插上。”明沉舟用书本作扇子扇了扇风,吩咐着,“挑两个没完全开的。”

  桃色不解,但还是依言做去了。

  是以等谢病春回始休楼时,只看到桃色抱着一个插着荷花,模样古朴的大黑花瓶站在门口,恨不得把脑袋插进花里,连人来了也没看见。

  “咳咳,桃色。”

  陆行咳嗽一声。

  桃色紧张抬头,小手扣着花瓶站在始休楼门口,见了谢病春还没说话,就吓得小圆脸惨白,磕磕绊绊说道。

  “娘娘,娘娘说今日荷花开了,特让奴婢送两支送给掌印观赏。”

  谢病春盯着那两朵含苞待放的粉荷。

  芙蕖盈盈,舒卷开合。

  “还未完全盛开便来送人?”

  桃色早有准备,照本宣科念道:“红妆翠盖,兴尽而已,天然妆点的芙蓉虽未盛开,却更天真,小心养护才是美事。”

  谢病春冰白色的手指落在荷花花瓣上,花叶常映,无言自许,两相对照下,手指如玉,花似霞。

  “娘娘呢?”他问。

  这话娘娘也教过,所以桃色很快就回答:“万岁一大早就派人来了,现在正在万岁那边呢。”

  “有求于人还这般态度。”他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说着。

  桃色眼巴巴地眨着眼。

  “没,没求人,就是就得好看才送来的。”她连忙反驳道。

  谢病春冰冷眼尾随意一扫。

  桃色立刻闭上嘴,慌乱地低下头,神色越发懊恼。

  娘娘说不能说柳行的事情,可掌印的眼神好可怕。

  桃色哭丧着脸,只觉得好像把事情办砸了。

  “娘娘还说什么?”

  桃色绞尽脑汁地想了想,随后摇头:“啊,还说了,本来是打算亲自摘的,可娘娘小时候落过水,不喜下水,这才让奴婢代劳的。”

  “嗯,很诚心地送花的。”

  谢病春听着桃色最后特意强调的说,几乎能想到明沉舟当时说这话时的神态。

  想来也是敷衍极了。

  一时间,无人开口。

  陆行站在谢病春身后,对着她狂眨眼睛,示意她主动一点。

  桃色犹豫许久,硬着头皮打破沉默:“那,这花,花要不要啊。”

  结果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可娘娘明明说,掌印接了话不会多话的,怎么问了好多问题,还非要她圆场。

  “这黑色花瓶可不好找。”

  谢病春突然开口问道。

  桃色一愣,傻傻回答着:“最后一个了,黑釉花瓶本就少见。”

  谢病春不知为何突然轻笑一声,整个凝滞的气氛倏地一松。

  “人在静思堂,与她说,除了这条路,别无选择。”

  谢病春一动,身后的陆行立马失去地接过花瓶。

  桃色神色大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气,最后松了一口气,看着靠近自己的陆行,只觉得眉清目秀,人间极品,由衷感谢道:“谢谢你。”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行抱着花瓶,一头雾水。

  “她谢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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