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_恃宦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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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明沉舟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面前这颗巨大的桃花树。

  她换了一身简单的束手长衣长裤,背后是桃色喋喋不休的声音。

  “娘娘要摘桃花,让奴婢来吧。”

  “这树颇为陡峭,很伤手的。”

  “不如拿个梯……哦,娘娘好厉害!”

  桃色担忧的劝阻声瞬间变成高昂的赞叹声。

  只见明沉舟身形灵活,敏捷地爬到树上,没一会儿就坐在一枝粗壮的树枝上,晃着小腿,得意地朝着桃色扬了扬眉。

  “也没多难啊。”

  她故作为难地说着。

  “娘娘好厉害。”桃色眼睛亮晶晶的。

  只见明沉舟随意扫了一眼四周,拿出腰间的大剪刀,然后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逮着几株发力,树枝同样粗鲁地打在她身上,在她手背上留下几道红痕。

  明沉舟不理不睬,最后哐哐扔下十来枝,在桃色的惊叹中收手爬下去了。

  “娘娘好厉害啊!”桃色抱着十来枝桃花,围在她身边嘴里念个不停。

  “娘娘怎么会爬树啊。”

  “娘娘是不是小时候经常爬树啊。”

  明沉舟手中转着大剪子,得意极了,故作冷淡,一声不吭。

  等两人准备离开时,恰好碰到自外面回来的英景,明沉舟咳嗽一声,拉着他站在桃色面前,指着一簇桃花说道:“看看。”

  英景一头雾水,仔细看了几眼,可也没看出什么。

  “娘娘叫奴婢看什么?”

  他犹豫问着。

  “我摘的!”明沉舟站在他身侧,着重说道,“亲自!”

  英景嘴角闪过笑意,抿了抿唇:“娘娘……真厉害。”

  他顿了顿夸道。

  谁知,明沉舟还是不让他离开,哼哼唧唧又是重复了一遍。

  “我摘的。”

  “亲自摘的!”

  英景惊讶地看着她,却见明沉舟依旧不肯移开视线,继续直勾勾地看着他,压迫感十足。

  他心思微动,很快就吞吞吐吐交代:“昨日的桃花饼并非有意送到掌印面前,是杨禀笔闻到了,闹了一会儿,这才说的。”

  明沉舟惊讶地嗯了一声,柳眉微扬。

  英景立刻察觉到不对,追问着:“娘娘不是说问这个?”

  “所以你的意思是谢病春早就知道我昨日做了桃花饼。”明沉舟摸摸下巴,反问着,“怪不得昨日那掌印把我拦着闲聊,特意点了一下这个桃花饼。”

  “我送他东西,怎还我不够真诚,真是难伺候。”她慢吞吞地抱怨着。

  英景自觉说错话,便是一声不吭。

  “不过没听说他爱吃桃花饼啊,大晚上阴阳怪气,怪不得没得吃。”

  明沉舟自言自语后,只觉得掌印大人位高权重惯了,大概是觉得被人糊弄了这才给她脸色看。

  昨日只是来提点一下,已经是大发慈悲。

  终于明白谢病春奇怪的举动,她颇有闲心地开了一个玩笑,没心没肺。

  “昨日掌印的态度,我还以为掌印当真对我有啥想法。”

  “不是为此事,那娘娘为何拦着奴婢。”英景只觉头皮发麻,小声问道。

  明沉舟抱臂,冷笑一声:“让你见证一下。”

  英景敛眉不语。

  “我,亲手摘的,你下次回话可别记得特意强调一下。”

  英景闻言,不得不小声解释着:“掌印从不问奴婢,娘娘的私事。”

  明沉舟扬扬眉,明显不信。

  英景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掌印每次让奴婢去司礼监,不过是处理公事,从未谈及私事。”

  明沉舟也不知信了没信,大咧咧地挥挥手:“那你下次主动和他说这个事,让我显得真诚一点。”

  英景无奈点头应下。

  “行吧,今日不是你上值,特意过来是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英景脸色严肃。

  “是,四位侍读或多或少都提及到掌印。”他沉声说着,“其中以胡承光最为激烈,夏义提及次数最少,其余两位白荣行和沐辛则是从策论中提及更多。”

  明沉舟古怪地笑了一声:“倒是符合各自的立场。”

  “然后呢?他们可有提及太皇太后和内阁?”

  “也有,胡承光性格最是刚正激烈,对司礼监,内阁和太皇太后都不假颜色,每每都要求万岁尽快亲政,肃清朝堂。”

  “果然是敷文书院出来的学生,早就听闻罗松文性格刚正,嫉恶如仇。”明沉舟摇着扇子,笑说着。

  英景点头:“胡承光说这些话从不遮遮掩掩,看来也是光明磊落的性子。”

  “其余几人呢,都是背着他人说的吗?”

  “夏义最爱讲孝道,是以提及太皇太后次数最多,其次提及最多是内阁,因为他是明德十年的第十三名进士,那年主考官正是郑相,两人多年来一直都有联系。”

  英景对这些人的身份背景早已了如指掌,对朝堂明争暗斗也看得清楚。

  “他偏郑相,立场上对万岁还算认真。”

  “其余两位呢,是不是对掌印颇为不满。”明沉舟笑问着。

  英景脸色凝重点头。

  “他们对司礼监态度最为激烈,也最是抗拒,但他们很少主动谈论掌印,只是打着司礼监的名义,但每每在万岁提出问题时,对司礼监总是不掩恶意。”

  两人都是清流出生,一边厌恶,一边自持身份,乃是清流一贯的做法。

  只是这种高傲的态度,这些年并没有让他们在面对司礼监时讨到一点好处。

  “那他们对胡承光作为帝师可有意见?”明沉舟沉吟片刻后,问道。

  “那倒不曾,胡承光国子监出身,且是罗松文的爱徒,学问乃是一等一的好。”英景解释着,复又多说了一句,“敷文书院出来的学生总能让人高看一眼,且不说他还是罗松文的爱徒。”

  “罗松文一生只收了六个弟子,其中最小的弟子多年前意外去世,其余四人在当世都已功成名就,堪称大儒。”

  “胡承光是第五个弟子,也是唯一科举入世的弟子,只是这些年性格刚正不阿,得罪了许多人,这才被先帝放在国子监磨炼。”

  “原来如此。”明沉舟点头,沉默片刻后说道,“万岁读书时绥阳可都在他身侧陪着。”

  英景摇头。

  “读书乃是严肃大事,侍读们不许黄门宫娥在屋内旁听。”他委婉说着。

  明沉舟冷笑一声。

  “严肃大事还敢夹带私货,明日开始,让绥阳侍在左右,若是再有人不安分守己,便厉声打断,若是还有再犯者,送到瑶光殿来。”

  英景犹豫:“娘娘之前不是一直不干预万岁读书吗?”

  明沉舟眉眼沉静,认真说道:“谢延年纪小,不曾见过太多人,是非功过难以分清,但只要给他时间,他是个聪明人,长大了,读书多了,自然能分辨,也会平衡朝堂。”

  “恕奴婢直言,即使把四位侍读换了,下一位也许依旧会这样,出生决定立场,万岁耳边依旧会充斥着各种带有偏见的议论。”

  英景直截了当说道,甚至直言不讳:“三方制约虽最牢固,但也最纷乱。”

  明沉舟不曾想英景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沉吟片刻后,解释道。

  “我并不是要换人,且这四人没有大错,短时间内是换不得的,但我是为了敲山震虎,敲打他们一番,但实际上是做给万岁看的。”

  英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万岁比我们看到的要聪明。”明沉舟意味深长说着。

  “罢了,此事便先这样观望,你去找绥阳把事情说请。”明沉舟吩咐着。

  英景行礼退下。

  明沉舟在石凳上坐了许久,等着日晷的影子落在未时正初的时候,桃树的树荫也逐渐移开,地上落英缤纷,花香满地。

  “桃色!”

  桃色笑眯眯地在游廊后探出脑袋。

  “娘娘要去插花吗?”她问。

  “嗯,你再去内库找找有没有黑釉瓶子。”她笑说着。

  桃色皱眉,不解说道:“为啥娘娘一定要插在黑瓶子里,怪奇怪的。”

  明沉舟皮笑肉不笑:“因为合适啊。”

  桃色选了一个黑圆镂空阴雕起伏群山的瓶子,等明沉舟把桃花插上之后,又接过桃色早已准备好的其余松枝不由,不由感慨了一句:“还怪好看的。”

  “是啊,我特意挑的呢。”桃色得意说着。

  “挑错了,下次挑丑点的。”

  明沉舟一本正经的神色让桃色愣在原处,满脸的迷茫。

  她起身看了眼天色:“万岁是今天去柏寿宫请安吧。”

  “是。”

  “那晚上应该直接在柏寿殿用膳。”

  “万岁只要去太皇太后那边,一般都是到酉时后才回来的。”

  “把花先放着养养,我去做桃花糕。”明沉舟定下时间,决定尽快把谢病春这事掀过去,以免夜长梦多。

  桃色捧着瓶子,神色不解:“万岁今日不是不在嘛,桃花糕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哒。”

  明沉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深深叹了一口,自言自语:“怎么和钱柔柔一模一样。”

  “什么?”桃色耳朵微动。

  “骂你呢!”

  明沉舟理直气壮地说着。

  桃色扑闪着大眼睛,干干地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应下来,也不争辩。

  等明沉舟做好桃花糕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明星稀,宫阙在宫灯照耀下依稀可见庞大的身影。

  柳行也正准备和桃色换值。

  桃色临走前恋恋不舍看了一眼厨房。

  明沉舟早有预感,准备捕捉到她的视线,无奈说道:“桌子上放凉的,拿去吧。”

  桃色立马笑了起来。

  “掌印在始休楼吗?”她问着柳行。

  柳行垂眸,轻声说道:“按理该在的,是否要奴婢先去问问。”

  “不用了,把桃花糕打包起来,屋里的花瓶也抱着,我们现在就去找掌印。”

  明沉舟估摸着谢病春此时一定暗戳戳等着她低头,而且等四位侍读的事情爆出来,一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务必在此之前先把这位祖宗哄好。

  柳行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去,犹豫片刻,反而小声说道:“娘娘千金之躯,还是奴婢先行一步去问问,免得娘娘扑空。”

  明沉舟皱眉,打量着台阶下的宫娥,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声音平淡冷静:“我早先听闻你原是在掌印身边伺候的人。”

  “并非如此,掌印身边并无宫娥。”

  柳行先一步跪下,低声解释着:“奴婢有幸,因为识的几个字,又会行书和台阁体,这才入了司礼监做了书女。”

  明沉舟盯着她头上的珠花,片刻后突然问道:“那你想回去嘛。”

  空气倏地沉默下来,隐约能听到桃色在屋内和小宫娥说话的小声,可外面却只剩下树叶在夜风中晃动的悉数声。柳行脸色微白,跪在地上沉默着。

  “你若是怕掌印责罚与你,我便和掌印说是我的问题。”明沉舟温和说着,”不会苛责于你。“

  她一向性子好,并非苛待之人,瑶光殿众所皆知。

  “奴婢是娘娘的人。”许久之后,柳行轻声说道。

  明沉舟走下台阶,站在柳行面前,垂眸看着她,思索片刻继续说道。

  “我本不想与你多说,但你一直与瑶光殿冷淡,我也不愿强求,但我与掌印牵绊颇多,如今情况紧张,你是瑶光殿大宫女,有些话便有不得不说。”

  “我入宫并未带婢女,他才送了你和桃色过来,我知他意思,也承他好意,但也知不能坏他大事。”

  明沉舟沉默片刻,突然抬眸,看向角门处的英景。

  英景不曾想被人抓了个正着,慌忙跪了下去。

  明沉舟收回视线,温柔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冷淡:“强留留成仇,你这几日便先休息吧,让迎春来代你。”

  迎春是原先尚宫局给瑶光殿安排的大宫女,原是皇贵妃的人,来了桃色和柳行后,明沉舟就不再亲近原先的宫娥。

  她有心示好过几次,是个有主意的人,明沉舟冷眼观察了她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看着热闹的宫殿,她早已有了计较,决定把满宫的人挑选收拾一下。

  总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谢病春。

  她在心底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终究不是退路。

  柳行一愣,缓缓叩首应下。

  “去吧。”

  她低声说着。

  柳行一起来,门口的英景也跟着起来。

  两人垂眸,各自擦肩而过。

  “娘娘可是要去始休楼。”他也不问柳行的事情,只是恭敬问道。

  “嗯,把桃花糕和屋内的花瓶带上。”明沉舟神色恢复如初,温和说道,“若是万岁来寻我,就说我今日不舒服,早些休息了。”

  这话是对着桃色说话。

  身后,桃花捏着一块桃花糕,盯着垂手而立的英景,眉心不由皱起,嘴里却是嗯了一声。

  ————

  明沉舟还未到始休楼就和谢病春意外碰面了。

  “掌印。”

  谢病春披着红色薄披风,身后跟着群锦衣卫,甚至还有熟面孔,指挥佥事陆行。

  一行人形容匆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太后,连忙行礼。

  谢病春唇色微白,还未散去凌厉的眉眼微微掀起,露出冰冷的瞳仁,随后眉心下意识蹙起。

  他的目光落在英景手中的花瓶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下去。”他声音有些沙哑。

  陆行眼珠子一转,立马识趣地退下。

  英景抱着东西,犹豫站着,很快他便听到明沉舟开口说话。

  “我摘了一些桃花,还做了一些桃花糕,想送给掌印尝尝。”

  她笑容真挚,说起话来梨涡便若隐若现,格外妩媚。

  “我让英景先把把东西送去始休楼。”她开口问道,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在谢病春身上。

  谢病春握拳咳嗽一声,冷淡的眉眼扫了一眼英景怀中的东西,轻声嗯了一声。

  英景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走了。

  寂静的花园小道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百鸟归巢,连着虫兽也懒得叫唤,安安静静地蛰伏在黑夜中,长长的倒影落在地面上,莫名拉近两人的距离。

  明沉舟捋了捋被风吹散的碎发,笑脸盈盈问道:“掌印去哪回来。”

  谢病春抬眸,他显然身体不舒服,脸色惨白,唇色泛青,拢了拢披风,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字一字,淡淡说道:“西厂。”

  西厂一向有活人进死人出,不死也要扒层皮的恐怖地方。

  这是谢病春最为人诟病的地方,他人憎恶他,更是畏惧他。

  怪不得谢病春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明沉舟想了一圈并未听说朝堂最近有何大事要惊动锦衣卫和西厂。

  “之前江南水坝溃堤,有人举报当时河道监工内官监王正道,台州河道总监杨日,江南道左布政使戚卫,收受贿赂,中饱私囊,导致堤坝并未按照图纸完工。”

  明沉舟听他先一步开口解释着,不由惊疑地扬了扬眉,不明白他为何好端端地开口和她说这事。

  但很快她就明白谢病春的用意。

  “戚卫是明笙的学生,今夜被锦衣卫押解回京。”

  谢病春淡漠的讥讽声在耳边响起,倒影着夜色的漆黑双眸冷不丁落在她身上,好似寻常注视又如隐晦观察。

  这血怕是戚卫的血了。

  明沉舟回神,心知这是试探她的立场,是以立马开始表忠心。

  “掌印为江南一事劳心劳力,天下皆知,如今秉公处置,定能这些蛀虫贪官绳之以法才是正道。”

  “掌印之心,他日会有人明白的。”

  她言辞凿凿,态度恳切,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朝堂之事,我无心参与,还请掌印放心。”

  谢病春着她真诚的模样,好一会儿这才哑声笑了一声。

  “娘娘好利索的嘴皮子。”

  他的目光自明沉舟嘴角一闪而过,漫不经心地夸着,摇晃的微弱烛火落在眉梢,阴影若隐若现,连带着整个人都莫名虚幻温柔起来。

  明沉舟目光微怔,随后虚伪一笑,淡淡移开视线。

  “今日掌印辛苦了。”她关切说着,后退一步,让开路,“既然如此就不耽误掌印休息了。”

  谢病春并未挪步,他靠着假山一角,身形如竹,乍一看斯斯文文,贵气如玉。

  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气,就好是一个月下赏月的读书人,无害温和。

  只见他冰白的脸庞半隐在黑暗中,声音也紧跟着从阴影中传了出来。

  “今日见娘娘待内臣一如既往……”他缓缓说着。

  明沉舟莫名觉得头皮发麻,快速打断他的话:“掌印哪里的话,你我既已联盟,自然一如既往。”

  谢病春轻笑一声,微微前倾身子,露出漆黑的眼珠,深邃的眉眼被光影一分为二,半是锐利,半是促狭。

  “内臣僭越,以为娘娘……”

  明沉舟明明打算不为所动,但还是随着他轻飘飘的话,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

  “还在生气。”

  谢病春一字一字缓缓吐了出来。

  明沉舟抿唇,随后笑了笑,摸着手指骨节,温温吞吞说着:“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掌印助我,我还掌印,大家各取所需。”

  甜腻妩媚的声音在春夜中绵软可亲,可说出的话却并不温柔可爱。

  谢病春盯着她看,随后也跟着重复一遍:“各取所需。”

  明沉舟笑着和他对视,并未移开视线。

  谢病春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苍白的唇微微勾起,缓缓走出阴影,走到明沉舟面前。

  修长的阴影把人完全笼罩着,就好使把人拥在怀中一般。

  明沉舟仰头看他。

  “看来是内臣唐突。”

  他抬手,却是突然戳了戳明沉舟唇角紧紧抿出的梨涡,唇角微扬,轻笑说着。

  冰山消融,化雪为春,大抵就是如此。

  谢病春就像永不化雪的山巅积雪,在此刻光影摇晃间露出一点惊艳绝色,只这一瞬,便是雪沾琼缀,春风夕照。

  饶是明沉舟满心警惕,可在这一刻也一着不慎陷了进去。

  浅淡的瞳仁落满他的身形,连着游廊上的光也难以偷过来。

  “娘娘的桃花饼,很好吃。”他缓缓站直身子,声音落入耳中,清凉酥麻。

  明沉舟耳朵染上红意,不由微微侧首。

  “掌印今日心情好。”她垂眸,低声说道。

  谢秉初嗯了一声,只是笑了笑,但眉眼却又冷冷清清,疏离淡漠。

  明沉舟露齿一笑,无意识地抚摸着手指骨节,随口糊弄着:“恭喜掌印得偿所愿。”

  谢病春性格阴影不定,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若即若离,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让明沉舟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好似话本中的深情的书生,正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讨饶。

  可下一秒,这个书生便会撕开黑暗的皮肉,露出狰狞的竖瞳。

  明沉舟不甘示弱,立马灿烂一笑,靠近他,仰着头,让自己落在他的视线中,挑眉说道:“今日的桃花糕特意为掌印做的,自此一份,想来比昨日英景手中的更好吃。”

  眉梢眼尾俱是笑意,随着她的靠近,甚至有淡淡的桃花香味迎面扑来。

  明沉舟甚至伸手主动拢了拢谢病春的披风,带着一丝狡黠的挑衅:“掌印不如现在亲自去尝尝。”

  谢病春垂眸,把面前之人完全笼罩着,嘴角勾了勾,捂着她的纤细白嫩的手指,哑声说道:“尝到了。”

  白嫩温热的手指压在苍白冰冷的唇色上,夜风吹过,烛火闪烁,手指上的阴影一闪而过,最后落在某人的瞳孔中。

  他声音沙哑低沉,还带着一点笑意,可细细听去轻笑中带着高高在上的促狭。

  君意如鸿高悬,妾心如旆摇曳。

  明沉舟猝不及防,瞬间红了脸。

  “娘娘的手受伤了。”谢病春捏着她的手,目光下落,眉心一蹙。

  “被桃花枝勾了一下。”明沉舟回神,立马镇定地抽回手,往后挪了一小步,这才抬手随意翻看几下。

  只见手背上几道鲜红的划痕在雪白的皮肉上格外显眼。

  “不碍事。”她无所谓地说着。

  “娘娘不是爬树好手吗?”

  谢病春蹙眉。

  “咦,掌印怎么知道?”明沉舟闻言一顿,惊讶问道。

  好一会儿没听到谢病春说话,讪讪笑了笑。

  “也对,掌印自然无所不知。”她瞥了他冷淡的神色,尴尬笑道,“不过消息不准确了,我十岁之后就不爬树了。”

  “今日是第一次爬。”

  她特意强调了一句,企图在他心里为今日的讨好多加几分重量。

  谢病春失笑。

  “那就多谢娘娘了。”

  明沉舟扭头,轻哼了一声,好似两人的关系当真是爱意朦胧,情难自禁的偷情之人。

  “掌印不回去吗?”她站久了便有些累,开始不耐烦的赶人。

  谢病春拢了拢薄披风,失了血色地唇难得好心情地微微弯起。

  “我送娘娘回宫。”

  明沉舟下意识拒绝。

  “那娘娘认路。”

  谢病春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冷不淡地反问着。

  明沉舟愣愣地眨了眨眼,惊觉英景并不在身边,最后不得不老实点头:“麻烦掌印大人了。”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明沉舟耳朵泛红。

  ——谢病春今夜心情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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