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_恃宦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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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七日时间一闪而过。

  一开始内阁曾据理力争过,要求免除死刑,从轻处理,可那些人本就不干净,又加上谢病春寸步不分,竟是一点好处也占不到。

  直到谢延给定日期的第七日的期限悄然而至,那一日正是大集议。

  谢延一大早就做了内阁和司礼监回争吵的准备,还特意在心中设想了了几个对策,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在这个最要紧的关口,所有人都陷入诡异的沉默,绝口不提折子的事情。

  批红的折子被一件件快速敲定,所有人都格外配合,这也导致今日的大集议结束的时间竟然比往常都要早。

  “之前掌印呈上来的折子,诸位爱卿可有意见。”谢延听完了前面的事情,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事压了也有七日了,内廷跟着一直戒严,朝野也要一个结果,拖不得了。”

  谢延这一年来成长飞速,早已学会了不动声色地观察别人,此刻只是随意地把问题抛了出来,神色冷淡,看不出任何偏向。

  司礼监内黄行忠一向不掺和这些事情,老神在在地用手指点着大肚子,汤拥金一向见风使舵,作为一根极为敏锐的墙头草,也紧跟着低下头,悄默默地摸着手中的大金元宝,入定一般地坐着。

  杨宝看了眼封斋,封斋则是半阖着眼不说话。

  司礼监,无人说话。

  至于对面的内阁,大郑相半低着头,眼皮耷拉着,垂垂老矣的面容好似昏昏欲睡的老人。

  小郑相眉毛一扬,似笑非笑说道:“微臣原本以为是司礼监夸大,却不曾想这些人当真窥探内廷,虽只是想要巴结,往上走,可到底犯了大错。”

  “掌印做得好啊!”

  他大声鼓着掌,看着谢病春皮笑肉不笑地夸着。

  对面的谢病春眉眼低垂,脖颈弯曲,转着手中的银戒半晌没有说话。

  他一向冷淡,众人皆知。

  最让人奇怪的是明笙一派,原本他们的反响最是激烈,可今日开口的戴和平,只是长叹一口气,温和无奈说道:“当官者能洁身修己,其身不正,怨不得他人。”

  黄行忠懒懒抬眉斜了他一眼,嘴角闪过一丝讥笑,但眨眼间就有消失不见了。

  他这话看似是谴责哪几位被抓的大臣,潜台词却是骂西厂肆意妄为。

  这些读书人说话一向烦人得很。

  他不耐烦地拍着自己的肚子。

  谢延冷沁沁的目光缓慢扫过众人,最后淡然说道:“既然如此便依掌印所奏行事。”

  “万岁英明。”众人齐齐开口。

  谢延眉心不由蹙起。

  他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若是无事便都各自回去吧。”片刻沉默后,他敛下心思,镇定说道。

  “诸事皆了。”

  一直不曾开口的谢病春终于抬眸,漆黑的眸子喊着若有若无的讥笑,淡淡说着。

  司礼监诸位也皆是沉默不语。

  “内阁亦是。”内阁中为首的郑樊颤颤巍巍地说着。

  谢延点头,对着殿中异样视若无睹,孔吩咐道:“之前说的有待商榷的事情,诸位的折子尽早呈上。”

  “是。”

  众人起身行礼,很快便以此退下。

  初冬来得快,走的更快,才几日时间已经有大雪的征兆了,空中时不时落下几片学,天气阴沉得厉害。

  雍兴元年的第一场大雪终于要来了。

  屋檐下的小黄门殷勤的围了过去,撑伞,扶人,热闹了片刻。

  谢病春就是跟在郑樊身后出的门。

  “掌印。”一行人刚刚出了内殿的台阶,一声颤颤巍巍的声音拦住了谢病春的脚步。

  郑樊被郑江亭扶着,层层叠叠的年迈眼皮总是暮气沉沉地盖着眼睛,可此刻抬眸看人时,浑浊的眼眸却无半分暮色,反而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

  “掌印留步。”

  此话一出,所有人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看向正前方的两人。

  郑樊年纪已经七十多了,放在常人身上早就该致仕了,可先帝一直留着不放,谢延初登基,更不宜变动首辅。

  这位大周的首辅算上今年已经稳坐这个位置三十年了。

  “这个折子里有一个我明德九年的考生,乃是钱塘人,在敷文书院读了几年后,后来另投门下,辗转反侧来到京都。”

  郑樊说话声音轻且慢,像是含着点冬日的风,落在耳边又好似耄耋老人絮絮叨叨,温和慈祥。

  谢病春大红色的披风垂落在地上,被雪染湿的地面湿哒哒的,他垂眸盯着青石板,冰白的脸颊面无表情。

  他并未直接离开,也并未开口搭话,好似头顶的雪花,清冷疏离,不近人情。

  郑樊笑着对一侧的小黄门点点头:“都下去吧,我和掌印有话要说。”

  郑江亭冷哼一声,但听话的朝着不远处的凉亭下走去。

  为大郑相打伞的小黄门机灵,正打算把伞递给郑樊,却见他摇了摇头,便也不多话,只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谢病春身形极高,后面打伞的小黄门不得不踮起脚尖。

  那小黄门碰上这样的状况,眼珠子转了转,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给我滚下来。”不远处的

  郑江亭见状,不由怒骂道,“蠢笨如猪。”小黄门一个哆嗦,悄摸摸去看掌印。

  掌印那张冰白的侧脸依旧稳然不动。

  “罢了,不要为难他。”

  郑樊开口劝道,和蔼一笑:“还是一个孩子。”

  那小黄门越发害怕,连着手都在抖,小脸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不远处站着的黄行忠无奈叹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接过小黄门的伞把人赶走,然后再摸着肚皮,嬉皮笑脸地说着:“那小崽子是我同乡,才十一二岁,不懂事,诸位别介意。”

  “哪里的话,同乡就该维护同乡才是。”

  郑樊慢条斯理地笑说着。

  黄行忠扬了扬眉,没说话,转而把伞塞到谢病春手中:“掌印,劳您累累自个儿举着,您和郑相事情做完了,宫禁那边还要撤防,这大半月儿,东西两厂的兄弟可都没歇过呢。”

  谢病春接过伞,冰冷的手指触了触他的手指,吓得一个哆嗦,快步跑远了。

  “掌印和黄禀笔关系真不错,说起来黄禀笔也是钱塘人吧,这么多年在京都生活,也学了点京城口音,都说乡音难改,其也不然。”

  郑樊的目光好似毫针,看着毫无杀伤力,可落人身上便有种密密麻麻的疼。

  “不说这些了,说我那不争气的学生,行刑在即,我想去见最后一面,还请掌印宽容。”

  细碎的白雪落在深蓝的披风上,没一会儿便化开,在披风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每年他都会送我钱塘的凤台酒,说是当年在敷文书院附近的酒肆里最是醇厚。”他惆怅说道,“如今怕是再也喝不到了。”

  谢病春手中的伞柄被微不可为地转了转。

  他盯着面前年迈的老人,看着他佝偻的背,低压的眉,苍老的脸,这般垂垂老矣地站着,和和气气地说着话,谁能看出这是把持朝政三十年的第一首辅。

  郑阁老杀的人,抄的家和臭名昭彰的东西两厂不相上下,可他又门生遍地,歌功颂德者比比皆是。

  所以,人人都夸他是个好人。

  “阁老哪里的话。”谢病春的手指把伞柄转到一个不能再动的位置,冰白修长的指尖紧绷着,可他神色还是淡淡的,就像头顶逐渐加大的雪,听的人心里一阵一阵的寒。

  “死囚临死前本就能见人。”深邃的瞳仁被头顶的伞下的阴影遮得严严实实,令人无法窥探班恩,他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道,“只是规矩,阁老也该晓得。”

  郑樊点头,对他冷淡的模样视若无睹,依旧露出慈祥的笑来。

  “自然晓得,不会让掌印为难的。”

  谢病春颔首,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半个大胖身子半靠在小黄门身上的黄行忠身上。

  黄行忠背后一阵接一阵的起毛,立马站直身子,转若镇定地问道:“说好了?说好了,司礼监诸位同仁便一起回去,年关的事情也要早些安排下去。”

  封斋和杨宝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冷眼看着庭院中的人。

  “也不知早鼓捣什么,不过掌印和郑相何时有关系了,若是郑相和他们结盟,怕是有些麻烦。”杨宝皱眉,突然觉得事情棘手。

  封斋眉眼低压,随后冷哼一声:“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一个做事不过脑的废物,还有……”

  他阴冷的目光自谢病春身上扫过:“一个目中无人的怪物。”

  杨宝不敢说话,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站在原处不动的人。

  “明笙只怕也不全然向着我们。”他小声说着。

  封斋拢了拢袖子,呲笑一声:“不过是垫脚石,管他是扁是平。”

  “是了,也不知如何惹了周生那只恶狼,连着东床快婿都不要了。”杨宝龇了龇牙,好奇说着。

  “黄行忠那个老货,看架势,好似要盯上您的位置一样,都要发号施令了。”他耳朵落了黄行忠的话,不由酸溜溜说着,“也是,他和掌印关系最好,也许打着下任掌印的心也不一定。”

  封斋并未搭理他,理了理披风,直接踏下台阶。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黄门这才活了过来,连忙说道:“祖宗们等等奴婢,外面雪下大了,撑着伞。”

  杨宝咬牙,冲着一侧的小黄门发火:“我没眼睛嘛,要你多说。”

  那小黄门脸一白,讪讪地站着。

  这边的动静不小却也引不起关注他人的关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谢病春身上。

  “郑相能和掌印说什么?”戴和平小声说着,“郑樊不是一直攀不上他吗,先是黄兴,后是封斋,现在是找到路子了?”

  谢病春相比较黄兴,在朝野上并无结党,比较封斋,在內宫从不营私。

  他虽滥杀无辜,铲除异己,可靠的一直都是西厂,是背后的万岁。

  从先帝要幼帝,从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党派。

  万岁的信任,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安悯冉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随口说道:“有什么好惊奇的,他又看不上郑樊,大概是郑樊有求于它吧,这次斩立决的名单不是又一个他的门生,关系还不错,大概是因为他吧。”

  被两人一左一右拱卫着的明笙动了动眉,盯着谢病春淡然转身的背影,大红色的披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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