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_恃宦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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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殿内,明沉舟看着绥阳去而复返,这才看向案桌前的人。

  谢延案桌前叠满了折子。

  他前头的两位帝王不甚勤奋,大权悉数旁落内阁和司礼监,导致内外两朝冲突日益严重,人人都有私心,掌权者更是沟壑难填,在他们脚下的垫脚石数不胜数。

  谢延虽年纪小却格外有主意,原本一分为二的权势逐渐被他收回,这也让内阁和司礼监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比前朝好了许多。

  这是内阁中两派分立,司礼监掌印太过强势,这让谢延时常觉得为难。

  “他们这几日见了面就要吵架。”谢延端着茶抿了一口后,这才跳下椅子在殿中转悠,一边消食一边说道。

  “内阁之中,大郑相稳重,明相虽是次辅,但时常说得上话,重大事情往往需要各方协商妥协。”

  他停在一个饕餮兽首熏笼前,盯着上面镂空的花纹,感受着银丝炭带来的温度,被烘地眉心紧皱,小脸严肃。

  “倒是司礼监,封禀笔看似强势,黄行忠性格忠厚正直,在司礼监颇有两头不沾的架势,杨宝乃是封斋一手提拔上来的,汤拥金资历最短做了一个墙头草,可不论如何,司礼监依旧是掌印一锤定音。”

  他说完又从熏笼慢悠悠地走了回来,小手往后一背,颇有大人模样。

  “就像掌印今日递上来的折子。”他站在一处,仰头看着明沉舟,“娘娘知道吗?”

  谢延看人时,眸子又清又亮,好似含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细看之下碎光闪烁。

  明沉舟神色镇定地摇了摇头。

  “就娘娘手边那个红色横封的折子。”谢延指了指右手边案桌那三叠折子上的一本。

  “天刚亮就递来了,因为牵连的官员实在多被我压了下来。”

  他慢吞吞地走到明沉舟面前,自己主动爬到她的膝盖上,就像一只小猫蜷缩着。

  “娘娘不知,当时江浙一带的风波到现在还未平息,因为牵连人数之多,导致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等衙门不少连不满三年的观政学士,连翰林院所有在册的庶吉士都陪下派到江浙一带去了。”

  “就这般,人员都还未填满,江浙巡抚不得不上旨要求提吏为官,用来弥补剩余空位。”

  大周科举后所有进士都要事先进入衙门进行观政,前六进入翰林院被称为庶吉士,前者会在三年期满后下放到各个衙门,庶吉士却是大周内阁的后背役。

  自□□组建内阁以来,内阁阁员皆是庶吉士出身,无一例外。

  谢延脸色凝重。

  “如今若是再依着掌印的折子,杀这么多人,只怕朝野舆论再也压不住了。”

  明沉舟看着折子上二十个人名,心思微沉。

  “那万岁想要如何?”

  谢延依偎在她的肩膀上,显示盯着她的下颚不错眼的看着,随后又淡淡闭上眼,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立场,可我不能有,娘娘。”

  明沉舟垂眸,头顶的发簪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她一向温和,就像绵软的白云,谢延闻着娘娘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喃喃自语:“可这些人想要害娘娘,我便忍不了。”

  明沉舟失笑,摸着他的脑袋,笑说道:“说什么胡话,而且掌印折子上说,这些人都意图和宫内宫娥黄门勾结,居心叵测,他们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你。”

  谢延不说话。

  “胡师与我说,为帝要心怀忧惧,也要胸怀万里。朝堂制衡固然主要,左右平衡,才能平稳运行,可所有制衡之术归根结底,不是手段和智谋就能逐一而论的,最主要的是为君者自己。”

  明沉舟安静地听着,地热烘得人发热,熏笼发出袅袅香味。

  “我必须坐得稳,镇得住,才能取其最为正确的答案。”

  谢延虽年幼,可语气中的杀伐之气却又在此刻不着痕迹地露了出来。

  明沉舟闻言,不由手指微顿,谢延敏锐察觉到,立马用头拱了拱她的脖颈,刹那间吹散了那股帝王之气,好似一只蜷缩在手心的猫。

  “胡承光说得对,万岁也做得对。”明沉舟开口说道,声音阴沉,“不论是内阁还是司礼监,总归是万岁手中的一把刀,不能有半分僭越。”

  谢延呼吸平稳,他并未睡过去,只是在暖洋洋中闭眼小憩。

  毕竟他也才昨日醒过来。

  “可掌印杀的人没错。”

  头顶的太阳逐渐朝着西边落去,紧闭宫殿大门在光洁的地面上落下清晰的倒影,细碎的日光在一个个雕花细框里,安静又沉默。

  谢延冷静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了起来。

  “看来万岁做好决定了。”明沉舟笑问着。

  “为民为君为天下,守着大周百姓朝奉的百官总该占一样。”谢延自她怀中坐直身子,一本正经说道,“这是底线啊,娘娘。”

  明沉舟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幼帝,赞许说道:“是,这是底线,万岁。”

  谢延眉眼低压,整个人便多了凛然之气。

  “江浙一案,那些人贪墨徇私,卖官鬻爵,官商结合,不顾百姓死活,该杀。”谢延沉声说道,那双明亮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只是害怕,我杀的不是这样的人。”

  明沉舟瞳孔微微睁大。

  “今日也是这般顾虑。”他看着面前的娘娘,放柔声音,轻声说道。

  明沉舟了然:“你不信任西厂,或者说掌印。”

  谢延点头。

  “我三岁那年见过掌印杀人,我娘也说过掌印不是一个好人,娘娘也教我不能盲目。”谢延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他还杀了我娘,我,我无法这样的信任他。”

  明沉舟手指微颤,她在那一刻听清了谢延语气中的杀气,不由心神震动。

  她不由把人抱在怀中。

  “娘娘舍不得。”谢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沉舟沉默。

  “娘娘那日只吃了三个桃酥,可那个盘子上有六个桃酥。”谢延慢慢贴着的她温热的脖颈,浅长的睫毛在微光中颤动,明亮的眼眸落入光逐渐模糊了瞳孔的颜色。

  明沉舟身形一僵。

  “娘娘,你不要他行不行。”谢延抱紧他,哀求道,“娘娘以后要什么,慕延都给你,但他不行。”

  谢延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毛茸茸的碎发落在鬓间,刺得人有些发痒。

  明沉舟眉眼低垂,怀中的幼帝小小一只,抱在怀中,就像小时候她很喜欢一个玩具。

  那是一个泥做的摩罗小女娃,端正细腻,小臂大小,是表哥给她买的生日礼物,这个总是笑眯眯的泥娃娃可以穿不同的衣服,还能有不同的搭配,她喜欢得不得了,几乎是爱不释手,去哪里都带着她。

  直到那个娃娃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发现了,指责她用蛊毒之术,才害的大夫人这几日头疼。

  那个被她取名叫小喜的摩罗被砸碎在她面前。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难过和心碎,可就在刚才,她竟然刹那间回来那个时候。

  年幼的明沉舟站在烈日底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大粗壮的嬷嬷高高举起,那个穿着乾红背心,系青纱裙儿的小娃娃就被砸碎在自己面前。

  那个娃娃脸上大大的笑容瞬间四分五裂。

  “娘娘,我恨他。”

  谢延喃喃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

  现在,她似乎再一次目睹自己的娃娃消失在自己面前。

  难过悲痛,惊惧惶然。

  谢延不再说话,他似乎也再一次回到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惶恐不安,脆弱敏感。

  “慕延。”

  明沉舟盯着地上一道道花纹,金翠楼台,衔影未平,依稀可见初冬萧瑟之色。

  可到最后她只能抚摸着小孩的后脑勺,柔声问道:“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谢延沉默,许久之后,缓缓抱紧明沉舟,轻声说道:“好。”

  谢延绵长的呼吸落在肩颈处,一如既往的依恋。

  人人都说小猫往往会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当成母猫。

  谢延就像那只幼猫,人生大变,又突逢丧母,惊惧之间来到瑶光殿了,在沉默害怕间见到了明沉舟。

  不同于慕容儿的沉默严苛,明沉舟爽朗大方,温柔可爱,一笑起来梨涡浅浅,满院的鲜花都不及她的半分明艳。

  一年的朝夕相处间,谢延依旧许久没有想起娘了。

  自远而近传来小黑的声音,声音洪亮,颇有骂骂咧咧的架势,随后又传来爪子剐蹭着木门的声音。

  “哎哎,小祖宗耶,快快,抱下去,哎哎,小祖宗,小祖宗,别气别气。”

  守门的小黄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小黑的喵叫声逐渐消失。

  “娘娘知道我娘和掌印的交易吗?”许久之后,谢延开口问道。

  明沉舟不曾想他连这个都知道,愣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知道。”

  “他把我送给掌印,让掌印扶持我登基。”他喃喃自语着,“她想叫我为南国复国。”

  明沉舟蹙眉。

  “南国是如何覆灭的?”他问?

  “被安南吞并。”

  明沉舟沉吟片刻说道:“当时安南攻破南国,皇室全被屠杀,南国十三岁男子尽数屠杀,六十岁的老人就地掩埋,女子则是全都带回安南,你母亲是因为当年被人救了才没有被杀。”

  “所以没有南国了是吗?”

  谢延抬眸,去看他,眼睛清凌凌的亮。

  “嗯。”明沉舟点头。

  “复国也不能复了是吗?”

  明沉舟小声说道:“南国国姓慕。”

  谢延猛地瞪大眼睛。

  “西南一代自来便不太平,□□多次重兵镇压都无法完全驯服,可见其情况复杂,容妃幼年流离失所,后又困于内院,不知复国南国于你而言,不亚于推行一个新政,西南一代如今好不容易维持平静,万岁若是强行复国,重者战乱再起,轻者朝野震荡。”

  明沉舟冷静说道:“万岁如今是大周的天子,治理好大周便是对当年散落在五湖四海的南国遗民最好的交代。”

  谢延沉默,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竟然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我那日问过胡师这个问题,胡师也是这般说的。”

  ——“南国覆灭是历史必然,他们几乎与世隔绝,常年不与周边交往,就算不是被安南也会被其他国家攻破,万岁若是觉得遗憾,不若勤政爱民,这就是对当年散落在五湖四海的南国遗民最好的交代。”

  “可那时我娘的遗愿。”他又迷茫问道。

  明沉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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