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_恃宦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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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陆行一脸凝重地在始休楼门口晃悠,守门的锦衣卫被晃得头晕。

  “陆哥,到底怎么了?”

  陆行停步,看着他不说话,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直把其他人听得心肝都悬了起来。

  “怎么了啊!”说话这人极为奔溃的大喊着。

  陆行盯着他,认真问道:“你敢骂掌印是小狗吗?”

  守门的锦衣卫们倒吸一口冷气,连连摇头。

  “是那个瘪三龟孙子胆子这么大,看兄弟们不收拾他。”有人握剑腰间佩剑,气势汹汹地威胁着。

  “就是就是,敢骂掌印是小狗,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陆行吓得脸色大变,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掌印可听不得这话。”

  锦衣卫瞪大眼睛,一脸不解,犹豫问道:“陆哥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陆行朝着门口张望着,随后愁眉苦脸地说着:“两边都得罪不起,我也太惨了。”

  “掌印。”

  说话间,突然听到锦衣卫拱手行礼的声音,陆行连忙扭头,只看到谢病春正穿过郁郁葱葱的梅林。

  “掌印。”他连忙迎了上去。

  谢病春偏首咳嗽一声,随后淡淡问道:“事情办妥了?”

  “周生今早亲自去施的压,他自然是写了。”陆行轻声说道,“但他不愿送去钱家,把东西扔给锦衣卫就闭门送客了,连周生都不曾留。”

  谢病春早有预料,并无诧异之色。

  “不过也没想到明笙能扛了这么久。”陆行忍不住琢磨了一下,“掌印给了他三天的时候,他硬是扛了七天,还把周氏关了起来,最后还是我们直接去周家请了周生,这才逼着他低头。”

  “若是不知情,还真的以为他有多喜欢钱氏呢。”

  谢病春嘴角微微弯起,冷笑一声。

  “我便说他蠢。”他拢了拢袖子,淡淡说着。

  “哎,美色和权势,终究还是权势更吸引人。”陆行感慨了一句,随着他入了始休楼。

  “你不去西厂,来这里做什么?”走了一半,谢病春蹙眉,不解问道。

  陆行顿时眼珠子一转,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属下,出门前……”他慢吞吞地说着,“被桃色拦住了。”

  谢病春并不说话,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桃色说让卑职替娘娘给掌印传一句话。”他越说越慢,越说越心虚,连着声音都忍不住低了下来。

  一行人应该绕过内外连接的拱门游廊,透过花窗的光落在谢病春的衣摆上,浅淡的阴影为冰冷威严的蟒服绣出一点缱绻花色。

  “娘娘说……”陆行一咬牙,紧跟着踏下内院台阶,随后闭眼说道,“骗人的是小狗!”

  话音刚落,他敏锐的感觉到前面的人听了下来,连忙脚步一顿,甚至往后扬起,这才看看刹住脚。

  谢病春倒是背后长眼一般,身形一侧,直接避开了。

  冷漠又无情。

  陆行讪讪地稳住身子,这才小声问道:“怎么了。”

  “今日七夕?”他蹙眉问道。

  陆行二丈摸不到脑袋:“对啊,今日七夕,开了三日夜市,今天是最后一天呢。”

  谢病春半张脸隐藏在疏懒高耸的树荫下,看不清神色。

  “只有猫才会看见树就往上窜。”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着,缥缈的声音被隐藏在阴影中,听不清喜怒。

  陆行琢磨一会没琢磨明白,虚心问道:“那怎么给娘娘回话。”

  谢病春已经转身继续朝着内院走去:“备马。”

  “两辆。”

  在陆行临走前,他特意多说了一句。

  陆行一头雾水的跑去回话。

  “可以两辆马车!”明沉舟眼睛一亮,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掌印真好,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她殷勤地夸着。

  陆行看着明沉舟热切的目光,摸摸鼻子,知道这是要自己一定要把这话带到掌印耳边。

  “什么时候出发啊。”明沉舟积极问着。

  “娘娘若想早点出门也可以。”陆行说道,“马车已经在偏门等着了。”

  “哦,掌印呢?”她在最后一刻拉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勉强从角落里把人拉出来问一下。

  “掌印还有事情,娘娘若是想回钱家可以先一步走。”

  明沉舟眼睛微亮,笑眯了眼,温柔体贴地说道:“掌印若是忙,也不必抽空出来,令牌给我,我也可以自己回来的。”

  陆行只是笑着不说话。

  ——他可不敢!

  “娘娘要出宫吗?”桃色眼巴巴地问着。

  “出宫,现在就出。”明沉舟笑眯眯地说着,“今天给你放假了,你不是一直喊着要出去玩吗?”

  桃色圆鼓鼓的小脸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扭扭捏捏说道:“也没有一直。”

  “那就不用出门了。”明沉舟笑说着。

  桃色立马敛了笑容:“出!怎么不出!奴婢还要拉柳行姐姐一同出门呢。”

  “去玩吧。”明沉舟按了按她脑袋,和颜悦色地说着。

  “你今日陪娘娘出宫。”英景见人都各自散去了,这才贴过来问道。

  陆行故作高冷,一本正经地点头。

  “钱夫人的事可有结果?”英景并不搭理他突如其来的小脾气,继续问道。

  “嗯。”

  “今日是送钱夫人回家吗?”他又问。

  陆行冷哼一声:“不告诉你。”

  英景顿时无语,扭头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半响不说话。

  “做什么!”陆行后退一步,抱臂质问道。

  “看看你今天脑子里有没有水。”

  英景冷嘲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嗐,你这个死鹦鹉,又是瞒我,又是骗我,还打我,明明是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怎么现在又扭头骂起我来了。”

  他紧跟着追了上去,随后被英景掀起的一串串珠帘打了脸,只能站在门口生闷气。

  ——好气,又输了!

  殿内,明沉舟正端着水喂娘喝水。

  钱沁自从响午病了,脸色便一直不太好,唇色发白,眉宇间的郁色久久不散,看上去病弱憔悴。

  “怎么说?”明沉舟冷静问道。

  “一辆马车是准备送夫人回钱家的。”屏风后,英景恭敬说着。

  钱沁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拧眉去看明沉舟。

  明沉舟对着她促狭地眨眨眼,得意说道:“办成了。”

  钱沁愣愣地看着她,随后不由睁大眼睛,浅色的瞳仁难得露出一点迷茫娇憨之色。

  “掌印真不错!”这一次,明沉舟真情实感地夸了一句。

  钱沁似乎还在梦中,犹豫再三地确认道:“是,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事吗?”

  明沉舟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地重复着:“明笙已经写了放妾书。”

  钱沁手指微动,眸中似有泪光一闪而过。

  “娘,你自由了。”

  明沉舟用力把人抱在怀中,长松一口气。

  明家那座偏僻狭小的院子困了她二十年,把她从一个天真温柔的十四岁的闺阁少女磋磨到如今死气沉沉的明家妾侍。

  明沉舟一路随着岁月长大,越看越觉得不值。

  世人眼中明笙位高权重,爱护发妻,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虚伪自私的小人,一点丁也配上她娘。

  钱沁靠在她脖颈间,感受着女儿身上坚定的力量,这才缓缓闭上眼。

  ——她原本以为自己至死都要被留在那个男人身边。

  “走,我们今天就回钱家,刚好可以一起过个七夕。”明沉舟雀跃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舅舅和外祖母一定很高心。”

  钱沁眼眶泛着刺眼的红意,可眼底却早已不见泪光,只是温柔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她一向沉默,近乎死气的温柔,好似一尊漂亮到极致的雕塑,明明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可她依旧在漫长煎熬中逐渐老去。

  “我给舅舅家买了一个大院子,就在南喜街的一处两进大院子里。”明沉舟捧着一个小盒子,兴冲冲地说着,“这样表哥也好议亲,免得被耽误了。”

  钱沁看着她摇了摇头:“你舅舅不会收的。”

  “所以要娘递过去嘛。”明沉舟机灵说道,“舅舅最疼娘了,娘送的东西,舅舅一定要。”

  “现在就挺好的,不必再换。”钱沁柔声拒绝着。

  明沉舟抱着小盒子,气闷地坐在圆凳上,大声说:“不好!”

  “外祖母记性不好了,院子大点,也能到处走走,柔柔和表哥都长大了,挤在这里,以后怎么议亲,而且娘都要回去了,换个大点的地方也方面点。”

  “我现在可是太后,你们就算不能科举,以后也是最体面的外戚呢。”明沉舟扬眉,煞有其事地说着。

  钱沁柔媚的眉眼微微弯起,笑说着:“可以科举了。”

  明沉舟一愣,小嘴微张,傻傻地看着她。

  “今年大赦,恰恰卡在你外祖父出事那年。”她捋了捋鬓间的碎发,一脸感激,“你若是见到了掌印,可要好好谢谢他。”

  明沉舟脸上先是闪过喜色,随后逐渐沉默。

  “外祖父是明德九年出的事?”她缓缓问道,“是因为明德十年冬发生的那件事吗?”

  钱沁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准备出门吧,我已经有十年不曾见过母亲和哥哥了。”

  明沉舟只好咽下心中的古怪,起身去安排出宫的事情。

  钱沁久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敛下,神色恍惚而迷茫,骤然的解脱让她生出一点不真切的痛感,一旦陷入沉默,那种酸涩感便越发明显。

  ——她真的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太阳下吗?

  ————今天是七夕夜市的最后一天,路上格外热闹,明前巷口,不少小孩在放着鞭炮,小孩的尖叫声贯彻云霄。

  明沉舟扶着钱沁下了马车。

  “我以前在院子里放鞭炮,结果差点烧了院角的两棵枣树,就被爹赶出来在巷子口了。”钱沁站在巷子口笑说着。

  明沉舟没想到娘以前还这么调皮,也紧跟着点点头:“怪不得我一放烟花,舅舅就把我赶出门。”

  她身边并未带人,只跟着一个驾车的陆行,一入小巷就看到几个古怪的人,曾娘不注意时,扭头去看陆行。

  “怕人纠缠,特意留的。”陆行小声说道。

  明沉舟不由耸了耸眉,冷哼一声。

  “我有些不认识小院在哪了。”

  钱沁目光在小巷里或是紧闭或是半阖的木门上一扫而过,抿了抿唇,满脸惆怅,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这有什么难,最讲究的那个。”

  明沉舟大咧咧地笑着,牵着她的手,大步朝前走着,各家门上挂上的大红灯笼在穿巷而过的夏日热风中微微摇晃,就像是对意外来人的欢迎。

  “就对联最新的,墙角的枣树一直没砍呢,到了秋天就能吃了,灯笼是娘最喜欢的兰花花纹,台阶是这一代最干净的,因为柔柔每天扫地要扫两次。”

  明沉舟在一间紧闭的大门前站定,侧首,对着钱沁灿烂一笑:“瞧,到了。”

  钱沁原本还模糊的陌生感在看到灯笼上的兰花图案时瞬间被冲散,她久久看着紧闭的大门没有动静,似乎能透过这扇陈旧的木门看到已经逝去的悄然岁月。

  “是了,是我家。”

  她眨了眨眼,咽下眼底的酸涩,展眉一笑,灼若芙蕖。

  大门各自一声被打开,门后探出一个梳着双髻的女子。

  女子年纪尚幼,圆脸圆眼,见了人大眼睛扑闪着,分外可爱天真。她一见到明沉舟就露齿一笑,头上的红绳子也跟着甩了甩。

  “是舟姐姐来了!”

  她站定身子,这才快速打开大门,笑说着:“哥哥耳朵好灵,非说门外好像有人。”

  “今天七夕,柔柔怎么没出去玩。”明沉舟笑说着。

  钱沁不错眼地看着面前之人,神色逐渐泛出柔色。

  “哥哥不让我一个人出去玩。”钱清染嘟着嘴,不高兴地说着,随后目光落在身侧的陌生人神色,眼睛睁大仔细打量着,“这位夫人是谁啊?”

  明沉舟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说道:“叫小姑姑。”

  钱清染眨眨眼,嘴里古古怪怪地嗯了一声,不由仰头看着面前之人,眨了眨眼。

  “叫小姑姑,听到没。”明沉舟揽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

  “哇,小姑姑长得也好看了吧。”

  钱清染看了许久,突然大声感慨了一句。

  钱沁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门口是谁,是叶婶要帮忙吗?”

  钱得安久久不见柔柔回来,担忧地出门查看着。

  他一出门,便看到门口站着的女子身上,愣在原处,随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小姑姑。”

  “如山。”钱沁微微一笑,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声。

  若是冷静如钱得安,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真的是小姑姑啊。”钱清染后知后觉地说着,扑过去抓着钱沁的手,更加认真地打量着钱沁,最后忍不住感慨道,“小姑姑长得和舟姐姐真像。”

  “你明白我为何喜欢桃色吧,简直一模一样。”明沉舟无奈说道,“你听听这话,是不是一模一样。”

  “进去吧。”钱得安连忙侧身说道,“娘正在准备七夕拜神的东西,爹出门了,还未回来,祖母前几日病了,还在卧床休息。”

  “娘病了。”钱沁蹙眉,担忧地问着。

  “是咳嗽的老毛病了。”钱清染脆生生地说着,“爹是给祖母抓药去了。”

  “娘,祖母,小姑姑回来了。”

  小女孩明亮爽朗的声音在热闹的小巷中依旧带着活力。

  明沉舟看着一行人走远,扭头去问陆行:“进来吗?”

  陆行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到明沉舟面前。

  “放妾书和契书,娘娘收好。”

  明沉舟看着这份薄薄的信封,随后露齿一笑:“多谢掌印了,他何时出宫啊。”

  “不知。”陆行摇头。

  “若是出来了,你便来敲门。”明沉舟接过信封,笑说着。

  陆行点头。

  明沉舟看着他消失在巷口,这才转身关了门。

  屋内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慌乱后隐隐传来哭声,钱得安正目光沉静地站在廊檐下朝着她看来。

  “表哥。”

  她笑。

  “是你求的掌印。”他的目光落在那份信封上。

  “是报酬,我帮他设了开局,他得以实施这几个月的手段,讨一份这个不过分吧。”她晃了晃手中的信封笑说着。

  “白荣行是你故意的。”钱得安皱眉,“他叫你做的?”

  “我猜的。”明沉舟促狭地眨眨眼,“谢病春和明笙的关系有多差不用我多说,清流骂谢病春的折子垒起来都要堆满我们的院子了,可他竟然看着清流占据了两个侍读。”

  她比划了一下手指:“谢病春睚眦必报的性子,清流之前在选择新帝上就没少给他下绊子,谢病春不找他麻烦才怪呢。”

  钱得安仔细听着,欲言又止,随后又不再多话。

  “那大赦的事情呢?”他艰涩问道。

  明沉舟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但他这招明显是为了胡承光,我也不知他和胡承光有何深仇大恨,还有一点就是为了打击内阁吧,说不定也是为了买天下读书人一个好。”

  钱得安无奈说道:“掌印可不想畏惧流言的事。”

  若是惧怕流言,就不会借着水坝溃堤和帝师两件事情,铲除异己,背负泼天骂声了。

  明沉舟转念一想,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那大概就是无聊吧,掌印总是有些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哥哥,姐姐,你们在干嘛!祖母叫你们呢。”钱清染探出脑袋,高兴地打着招呼。

  “哥哥,娘叫你去买点菜来,在买点酒来,还有赶紧把爹叫过来,今天不醉不归。”

  ————

  谢病春站在明前巷前,原本还有几个小孩蹲在这里玩泥巴,没一会儿就被吓得悉数跑回家了。

  热闹的巷口少了小孩的吵闹也瞬间安静下来。

  日落黄昏,家家户户的饭菜香顺着风在小巷中飘荡,时不时会有笑声传到巷子中,最后又消失在空荡的小巷内。

  短暂热闹过后的巷子口越发清冷。

  “要我去找娘娘吗?”陆行提着灯,犹豫问道。

  谢病春沉默地看着一排排紧闭的大门,各家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一眼望去,充满着烟火气,也显得和巷口孤零零站着的人格格不入。

  “不必。”

  他平静说着。

  陆行眼观鼻子地站在身后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暗中着急。

  ——娘娘别是把掌印忘记了。

  天色彻底陷入黑暗,一阵风吹过,不知把谁家的灯笼突然吹灭,亮堂的长巷也似乎暗了下来。

  谢病春长长的身影被独自拉长,最后虚晃地停在远处,沉默着不动。

  不远处就是热闹的西市,长长的游龙灯照亮了半条街,高高悬起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敲锣打鼓声混着喝彩和尖叫声时不时顺着风飘了过来。

  七夕在大周民间是大节,各家各户都是热热闹闹的过节。

  “大概是太高兴了,我看钱得安买了不少东西回来。”陆行心已经拔凉拔凉的,勉强回旋着,“十来年不见了,难免聊得高兴了。”

  掌印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巷子第一间的院子里有小孩尖叫着放了一支烟花,烟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照亮巷口两人的面容,浅淡的阴影落在眉间,显得有些阴郁。

  他一人站在这里许久,孤单又古怪。

  “掌印要不先回马车里等着吧,娘娘之前还吩咐卑职要来叫她的,现在说不定还在等卑职的暗号呢。”陆行慌里慌张地说着。

  “不必了。”谢病春眉眼低垂,转着手中的银戒,转身离开。

  陆行哎了一声,一脸犹豫地跟了上去。

  马车安静地停在那颗树下,车头的风灯格外明亮,连着谢病春衣服上的梅花花纹也被照得清清楚楚。

  谢病春盯着树下的那簇阴影,呲笑一声:“小狗。”

  “掌印!”

  就在陆行准备死心的时候,一个欢快的声音的在两人背后响起。

  陆行眼睛一亮,连忙转头,只看到明沉舟抱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巷子口,笑眯眯地跑了出来。

  “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明沉舟大概喝了一点酒,还未靠进,就能闻到风中淡淡的酒香。

  “是外祖母做的七巧仁!”她得意地说着,浅淡如琥珀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那盏被风吹灭的灯笼。

  只是她大概喝醉了,脚步也不稳,一条直线愣是走成了曲线。

  陆行想要上前扶人,脚步刚踏出一步,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却又见谢病春沉默地站着,下意识躲到树下阴影处做一块哑巴石头。

  这一次,明沉舟踉踉跄跄地走到谢病春面前,还差点一脑袋砸过去,只把陆行看的心惊肉跳。

  幸好,谢病春及时伸手把人拦住。

  “你看,好多味道,我刚才特意偷偷去厨房拿的。”

  明沉舟杏眼迷离,抓着谢病春的手晃了好几下,这才放在食盒盖子上,大声炫耀着。

  “掌印喜欢吗?”

  她仰着头,露齿一笑,红潮微晕,一线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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