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_恃宦而骄
正品小说网 > 恃宦而骄 > 82、第八十二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82、第八十二章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钱家紧闭的大门终于再一次打开。

  一行人站在台阶边。

  明沉舟酒量差,偏趁人不注意喝得烂醉,现在正在发酒疯。

  只见她一把推开钱得安的搀扶,当着众人的面,半个身子扒拉在谢病春身上,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醉话,手臂飞舞,腿脚拧麻花,反正是四肢各有各的想法。

  “不必送了,陆行的马车就在外面。”

  谢病春把喝得醉醺醺的人,准备扒拉上后背的人抓了下来,平静说道。

  钱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喝了酒会头疼,掌印回去一定要给她喂一碗醒酒茶才是。”

  “嗯。”

  明沉舟的脸已经熟门熟路地搭在谢病春的手心,甚至还煞有其事地蹭了蹭。

  她怕热喜寒,偏偏自己又是一个小火炉,一年到头都是滚烫的,这并非是她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可在今日谢病春也不知为何觉得不对劲。

  大概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故作镇定地移开了。

  欲盖弥彰,大概就是如此。

  “对了,如山,去把柔柔的披风拿来,外面冷,可别冻着了。”钱母连忙岔开话题,又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舟舟说想要带回去给万岁吃的糕点。”

  “吃!”明沉舟耳朵一动,突然警觉地抬起头来,“吃吃吃,喝,喝酒,我没醉!”

  “嗯,没醉。”谢病春右手冷静地按着她的脑袋,左手接过食盒,一气呵成,格外熟练。

  “好了好了,小姑姑,爹娘,你们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吧。”钱得安眼皮子一跳,连忙把大人都赶走了。

  “交给我!交给我!”钱清染也跟着起哄。

  “回去洗漱,偷偷喝了多少酒,明日再找你算账。”钱得安冷酷按着她的脑袋,把人赶回去。

  钱清染吐了吐舌头,对着谢病春高高兴兴地挥了挥手,就蹦蹦跳跳地跑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钱得安这才把手中的披风交给谢病春,柔声说道:“我屋中还有一件披风,掌印可要?”

  “不用。”

  天寒地冻,谢病春并不畏寒冷,只穿了一件冬衣便出门。

  他一顿,眼波微动,随后又补充道:“不冷。”

  钱得安看着他突然笑起来,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今日聚餐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小姑姑能主动开这个口,就是为了宽慰明沉舟和钱家的心,他们宠爱明沉舟,自然今日也不会对谢病春太过于严厉苛刻。

  爱屋及乌,也是如此。

  钱得安目送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这才慢吞吞关上门。

  “姐姐真的和掌印在一起了吗?”红柱后传来钱清染慢吞吞的声音。

  钱得安扭头,果不其然,就看到钱清染趴在柱子后的小脑袋。

  “怎么还不去睡?”她转移话题。

  钱清染却是格外认真地想着:“没节没日的,请掌印来吃饭就好奇怪,而且你们今日敬酒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主要是姐姐太奇怪了,姐姐要是有尾巴,尾巴大概能翘上天了。”

  “还有掌印!上次还挺拘谨疏离的,今日就怪和善的,他还偷偷给我打掩护喝酒。”

  “所以,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半个身子挂在红柱上,絮絮叨叨的念着,最后以拳抵掌,用力敲了一下。

  “那你觉得如何?”钱得安故作随意地问道。

  钱清染眨了一下眼,随后大大咧咧说着:“姐姐喜欢的人一定是好的,而且这种别人卿卿我我的事,何必给我交代呢,我又不住人床底。”

  钱得安笑着摇了摇头。

  “哦,不对,有关。”钱清染突然大笑起来,原地开心地转了一圈,大红色的裙摆在空中散开花纹,腰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富贵楼的点心,磨轩坊的玩具,博文书斋的话本,我是不是可以随便拿了,姐夫的,不就是我的。”

  她脸上的笑意根本遮挡不住,

  “富贵楼新出的点心我一直没钱买呢,还要话本,听说今年好多学子都写话本为生了,一定很好看,还有玩具,磨轩坊一月前招了好多工匠,一定是在准备新玩具。”

  “爹,柔柔昨夜大字没练好就吃饭了。”钱得安目光落在她身后,温温柔柔地开口说着。

  钱清染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钱清染!”果不其然,背后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今天偷偷给柔柔打掩护喝酒,被我发现了。”

  “娘特意问我你爱吃什么。”

  “舅舅还说要下雪了,让我早点去接你回来呢。”

  “他们都知道了,谢迢。”

  明沉舟被人半揽着,跌跌撞撞地走着,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抓着谢病春的手臂。

  “我太开心了,谢迢。”她小声说道,“我们是光明正大的。”

  醉醺醺的声音在长长的甬道中好似低喃一般,带着无尽的喜悦和释然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她侧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一笑起来,嘴角的梨涡便盛满了月光。

  谢病春伸手把人扶直,漆黑的眸光倒映着门口的昏暗的烛光,连着瞳仁中的人都好

  似发着光。

  “嗯。”他轻声说着,为她拢了拢披风,挡住穿巷而过的寒风。

  明沉舟哦了一声,半个人都拐拉在他身上,几乎被人半托着走,就像一块牛皮糖。

  “说起来,我一直很想问,你之前和外祖母是不是认识。”

  明沉舟混沌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丝清明,拉着谢病春的手,踮着脚往上看去,颠颠撞撞,差点一脑袋砸到他的鼻子上。

  “是认识吧。”她含含糊糊地念着,“你字放游吗?”

  谢病春被她拉了一个踉跄,无奈把人拖抱着手上,听着她醉意惺忪的话,半响不说话。

  “嗯。”他轻声应下,索性把人背到背上,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耳边,带着一股湿气。

  滚烫通红的脸贴在冰冷的脖颈处,明沉舟身上的白色大氅垂落在两侧,雪白的流苏在北风中飘荡,颇为可爱稚气。

  今夜月色明媚,长长的甬道上倒影出两个人相叠的身影,还有不知名的虫鸣之声。

  “放游,放游江南间,久之归西南,是这个意思吗?”明沉舟声音裹在大氅中,慢慢吞吞地问着。

  谢病春的手稳稳拖着她,脚步坚定,不曾让她受到颠簸之累。

  “还有,还有放子远游啊。”明沉舟含含糊糊说着,“谢迢,迢为千里昭昭,远不相通。”

  “他一定很舍不得,你才这么小。”

  喝醉了的明沉舟总是有着说不尽的话,想不完的事,可她又天生带着悲悯的性格,绵软如云,温柔如玉,哪怕是无意而出的话,依旧能让人晃神。

  谢病春沉默地听着,长长的甬道上只有依稀几户家境尚且的人家门口挂着灯笼,大红色的光落在脸上,晃出暗淡的光影,漆黑的眸光含着光,便带着水意的光。

  明沉舟小声念叨着:“你说宁王把你送到钱塘,是送到罗松文那边吗?”

  “嗯。”

  谢病春侧首,看着她颤动的睫毛,轻声应道。

  “我偷偷跟你说,我今天出门找你时,在西厂门口碰到一个人了,你猜猜是谁?”

  明沉舟突然在背上滚动了一下,脑袋使劲往前挪了一点。

  谢病春手臂微紧,不得不把人卡在原处。

  “别闹。”

  他低声说着,突然眸光一抬,停在原处。

  “你快猜。”明沉舟没得到答案,闹得厉害,一只手在他脸上来回摸着。

  “明自留。”谢病春低声说道。

  明沉舟一愣,脖颈半垂,半响不说话:“不是他啊,他来西厂做……”

  “是他。”谢病春捏了捏她的大腿,颇为用力,“往前看。”

  明沉舟莫名其他地抬头,突然愣在原处,瞳孔微微睁大。

  巷口不远处的老树下,站着一个人。

  高高挂起的灯笼下,站着一人,披着深绿色的大氅,听到动静便也紧跟着抬起头来。

  原本还带着少年圆润的脸颊,今日一看便瘦得有些过分。

  “明自流。”她低声喊了一声,挣扎着要下来。

  明自流愣愣地看着她,最后不由又看向一侧的谢病春身上,目光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妹妹。”

  他低喃一声,不由上前一步。

  “哎哎,娘娘喝醉了啊,怪不得怪不得。”一直躲在树后装死的陆行,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状似不经意地拦住他的脚步,笑说着,“天寒地冻的,娘娘赶紧上车回宫吧,别着凉了。”

  明自流停在原处,看着白色狐绒大氅里包裹着人。

  是了,这么红的脸,她一定是喝醉了,她一向是酒量不好,闹起来连钱得安都控制不住。

  只是醉了。

  他脸上的惊骇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开始消失,可还未完全褪下,便突然僵在原处。

  “没有醉。”明沉舟眨了眨眼,突然握紧谢病春的手,大着舌头说道,“我没有醉,我今日就是带,带谢迢见,见娘和舅舅他们的。”

  陆行原本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敛下,不由站直身子,严肃地看向不远处双手紧握的人。

  “明自流,现在你也见到了。”她手指微动,最后还是没有举起来晃一下,免得太过刺激。

  谢病春垂眸去看她,却见她眼底眸光的醉光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残留光泽。

  她醒了,但她现在是认真的。

  明自流脸上的错愕逐渐被愤怒替代。

  “明沉舟,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明自流推开陆行,大步上前,最后站在她面前,颧骨因为愤怒而染上红意。

  “他,是他害了爹,而且,他是一个阉人,你,你怎么可以……”

  明自流伸出手指,犹豫片刻,恶狠狠地指向谢病春。

  “是不是他强迫你……”

  “不是。”明沉舟打断他的话,站在谢病春面前,认真说道,“他没有强迫我,而且也不是他害了明笙。”

  “明自流,明笙是自己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明自流愣在远处,手指缓缓收紧,最后捏成一个拳,恨恨落了下来。

  明沉舟低声说道:“你知道明笙犯的是什么罪吗。”

  得罪了司礼监,被首辅排挤。

  所有人都这么跟他说,可此刻,他看着明沉舟的视线,却突然不知如

  何开口。

  “忤逆是死罪。”明沉舟轻声说道,“还有当年宁王惨案,是他一手开启的,明自流,你眼中端方严苛的爹,不过是斯文败类的伪君子罢了。”“你在胡说什么!”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和太皇太后勾结,意图在去年冬至大宴,扶持誉王上位。”

  “他为了在内阁站稳脚跟,利用当年万岁对宁王的猜忌,开启宁王惨案。”

  “他,他为了一己私欲,强取娘入府,生下我们两个。”

  “明自流,你听明白了吗?”

  明沉舟上前一步,浅色的琉璃瞳仁晃着夜色,严肃地盯着面前之人。

  他的妹妹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像一把刀,刀尖悬在心尖,闪着森森冷光。

  “爹不是坏人,他这些年为了大周也做了这么多事情,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不是真的,而且若真的是这样,为何万岁,万岁没有……”

  明自流强忍着战栗,迎着她的目光,大声解释着,可是很快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万岁没有发作。

  因为,因为他妹妹啊,因为他的妹妹姓明啊。

  一个注定留名青史的太后,怎么能有污点呢。

  明家成了她的污点。

  “明自流,你不是小孩了,你睁开眼看看。”

  “你看看娘的痛苦,看看明府的肮脏,你朝外面看看,你去看看大周,你去看看明家控制下的浙江是什么样子的,每年过年明府抬进来的一箱箱拜礼,全是江浙两省百姓的骨血。”

  “明笙,沾满血泪。”

  明沉舟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带着浓郁的酒气。

  她背在背后的手,缓缓握紧谢病春的手。

  谢病春垂眸,盯着那只泛白的指甲,也紧跟慢慢握紧她的手指。

  明自流怔怔地看着她。

  “马上就要会试了,你好好考吧,万岁不会迁怒你的。”

  她垂眸,低声说道。

  明自流眼底泛出血色,狠狠盯着面前之人,许久没有说话。

  明沉舟冷静地看着他。

  “我,我想和你单独说话。”可到最后,明自流还是如往常一般,近乎哀求地小声说道。

  明沉舟沉默着,随后低声说道:“掌印。”

  随着谢病春的离开,巷子口便只留下这对兄妹。

  “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明自流盯着她,缓缓问道。

  “是。”

  “可他是个太监,他,他同样是是你的污点,你想让天下人怎么看你,他们都会骂你,他们不敢骂谢病春,难道不会骂你啊,而且他是谢病春啊,他杀了多少人,你不是最是厌恶这样的人吗。”

  明沉舟沉默,抬眸看他:“他为什么走上这样的路,你该去问问明笙。”

  “明笙便是死在他手中,也是罪有应得,他当年为了在内阁站位脚跟,为了权势,杀了多少人,被人寻仇,不是理所应当嘛。”

  明自流一愣,脑海中电光火石,一个大胆的念头缓缓冒了上来。

  “他,他是……”

  明沉舟嘴角紧抿,无声地看着他。

  明自流见状,便闭上嘴,把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压了下去。

  “不论他以前是谁,可你现在是太后,他是掌印,你们,你们不会在一起的。”他喃喃自语着。

  “那是我的事情。”她冷淡反驳着,不愿再说这个话题。

  夜来风叶穿堂过,北风切切吹衣冷。

  她们虽是亲兄妹,可却一直不曾真心交互过。

  “爹明日就走,你和,和小娘……”

  明沉舟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字认真说道:“不会。”

  “她不是你小娘,她是钱沁,是钱家的小姑姑。”她眉眼严厉,“她和明笙,毫无关系。”

  明自流喉结微微一动,沉默地看着她,缓缓问道:“那我呢,所以,我不是你哥哥……”

  “是吗?”

  落地为浮尘,骨肉为何亲。

  少年的眸光含着泪,憔悴的眉眼沉沉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明沉舟看着他,可到最后只是沉默地敛下眉。

  一向固执的明自流瞅准了一件事,从来都不会回头,这一次,他同样是僵持着,等着而一个答案。

  “不是。”她轻声说道。

  “我知道自小就不喜欢我,我一靠近你,你就嫌烦。”

  明自流看着她头顶的发簪,喃喃自语。

  “后来我救了你,你才对我好一点。”

  明沉舟缓缓闭上眼。

  冬日的湖水中,那一道奋不顾生,冲向她的身影,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知道她为什么落水,可他没有办法,只好抱着幼稚的,破釜沉舟的想法。

  他不会水,自此便也落下怕水的毛病。

  “可我救你,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你是我妹妹,我就是很喜欢你啊,妹妹。”

  明自流强忍着哽咽,轻声请求着。

  “你别讨厌我。”

  他三岁在花园里玩,一抬头就看到树上露出的那双大眼睛,这才知道原来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孩,知道这是他的亲妹妹。

  自此之后,他便把这个与他同岁的妹妹放在心上,恨不得把

  所有的东西都送给她。、

  可她,不喜欢,一直不喜欢,从来不喜欢。

  “我没讨厌你,只是我也不能喜欢你。”

  明沉舟手指微微收紧。

  “明自流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的出生是痛苦的,你一出生就被养在周夫人膝下,得了一个光明的前途,可这都是假的,你的心里也只认明笙和周夫人。”

  明沉舟看着他的模样,睫毛轻颤:“我不怪你,明自流,因为周夫人也很爱你。”

  “可他们是吸着娘的血,是给我们带来痛苦的源头,我们注定不能做一个亲密无间的兄妹,现在这样不好吗。”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忍下心尖的酸涩,咬牙质问着。

  “可我做不到啊,你对钱得安百般依赖,甚至对谢病春也这么维护。”

  明自流眼尾泛红,似乎要逼出血来。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可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啊。”

  明自流惶然离去的背影,让这个孤痩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单薄可怜。

  谢病春站在树下,看着巷口低着头的女子。

  雪白的狐裘宽大地包裹着她,月华如练,露在雪色上,就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猫。

  “掌印,明笙明日便起身回松江府了,明公子留给周夫人了。”陆行隐在黑暗中,低声说道,“只带了府卫,独自上路的。”

  谢病春转着手中的银戒,目光依旧落在那人身上。

  “出了京师。”

  他低声说着。

  “是。”

  安静中只有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明亮的光落在地上,晕开阵阵光晕。

  静夜沉沉,冷月溶溶,四无人声,唯有树间簌簌作响。

  黑夜中,那个一直垂眸的女子,抬眸朝着他看了过来,眼尾泛着红意,一双琉璃杏眸如水洗一般干净明亮。

  雍兴二年二月十五,大周雍兴年间第一场会试的放榜日。

  这次会试因为前期院试的问题,闹出了不小风波,谢延都在昨日大集议中严明一定要慎重对待,这才朝野重视,连着放榜也是严正以待。

  今日天还未亮,明沉舟就迷迷糊糊起来,烛火朦胧间困得睁不开眼。

  ——今日大试,谢延拉着她说要去榜下看看这些读书人。

  瑶光殿寂静一片,偶有风吹窗帘的声音,柳行手脚麻利地给人梳头。

  紧闭的大门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随后一个快速的脚步声停在屏风外。

  那时,柳行正在和睡眼朦胧的明沉舟挑着发簪。

  “娘娘,二月初一,明相在应天府染病,去了。”

  屏风外,英景的声音倏地响起。

  明沉舟捏着簪子的手一顿。

  二月初一,会试那日。

  柳行脸上的笑倏地敛下。

  梳妆台前的琉璃灯罩晃得簪子上的红色宝石流光溢彩,迷的人睁不开眼。

  殿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明沉舟手中的簪子被缓缓放下,垂眸,低声说道:“知道了,去明府报丧吧。”

  “是。”

  “这几日,你就留在明府吧。”

  “是。”

  英景一愣,缓缓点头应下。

  ————

  一骑快马在即将黎明的夜色中一闪而过,最后停在郑府前。

  “是黑衣,快,黑衣大人请。”

  “不必,给我灯。”那黑衣人顺手夺过一盏灯,快走几步,腰上挂着的那把刀柄圆环在夜色中粼粼声响,很快就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那盏豆黄灯光在游廊上快速闪着,穿过重重花园宫门,最后停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大人,明笙死了。”

  报信的信使一身漆黑夜行衣,在昏暗的夜色中融为一体,唯有那盏跳动的烛火才倒影出片刻阴影。

  屋内依旧漆黑,可很快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大门被咯吱一声打开。

  郑樊竟然光着脚跑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声音带着年迈的沙哑,但依旧不掩盖其厉色。

  “明笙死在应天府,暴毙而亡,当夜客栈大火,连着尸体都没留下。”信使跪在地上,声音在微凉的东风中阴森战栗。

  郑樊愣愣地站在原处,衰老褶皱的眼皮被掀开,露出浑浊的眼睛,盯着黑暗中屋檐下跳动的烛火。

  梦觉残烛光,寒灯归南雁。

  “子肃啊。”许久之后,他缓缓出声念了一声,“那盏酒,竟是永别。”

  他手指颤巍,面露悲痛。

  “谢病春,谢病春。”他突然咬牙切齿骂道,“都退到这样都不肯放过我们吗。”

  他扶着门框才站稳,再抬眸时,眸光依旧满是锐利。

  “钱塘的事查的如何了?”

  “宁王当年不在宫中那几年,在钱塘一个书院读书。”

  “哪个书院?”

  “敷文书院。”

  郑樊一愣,盯着一处发呆,这一刻,所有过往疑点都在这个答案中通通得到答案。

  “好,好,原来如此。”

  他的手指狠狠抓紧门框,声音竟是讥讽笑意。

  “都是沾满鲜血的人,要死,那便谁也别想逃。”

  郑樊的眉眼微微下垂,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令人战栗的狠毒。

  作者有话

  要说:来晚了来晚了,实在是最后又累,然后又病了,昨天十点睡下,睡到早上十点,我也太能睡了,笑死

  jj抽好了没……吞了我这么久,救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pxs8.cc。正品小说网手机版:https://m.zpxs8.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