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_恃宦而骄
正品小说网 > 恃宦而骄 > 54、第五十四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54、第五十四章

  喧闹了一早上的杏林终于安静下来,陆行带着抓到的学生和老师先行而去,不少学生在犹豫片刻后,也跟在锦衣卫后面,意图声援被抓学生。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便也人多势众地离开。

  明沉舟目送这些热血的读书人出了杏林,这才把目光落回到杏林坛中师生身上。

  胡承光看也不看一侧的谢病春,只是一脸心忧地扶着罗松文:“老师可有哪里难受吗?”

  罗松文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渍,少了那股刚正凌然的精气神,人便显出几分老态。

  他拍着徒弟的手,摇了摇头,神色难得温和地看着胡承光:“你怎么出宫了。”

  “是万岁和娘娘带我出宫的。”胡承光目光落在明沉舟和谢延身上。

  明沉舟闻言,便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四人师徒的目光先是看着明沉舟,随后又落在谢延身上。

  明沉舟他们早就在明前巷巷口就见过。

  谢延,那个在冷宫生活了五年,被谢病春扶持上位的幼帝。

  他们的目光一齐落在那个站在明沉舟腿边的小孩身上。

  谢延仰着头看着他们,漆黑的大眼睛眨巴着,不倨傲也不惊慌,但莫名带出一丝稚气。

  “诸位不必多礼。”谢延见他们要下跪,板着小脸,挺着腰杆,一本正经说道,“朕今日本就是来听罗先生讲课的。”

  “正是,万岁听说老师在杏林讲课,这才出宫特意拜访的。”胡承光也紧跟着轻声解释着。

  罗松文看着谢延总是按耐不住地偷偷看他的动作,一时间盯着他的的模样失了神,忍不住上前一步。

  “老师。”龚自顺一把扶住他的另一边,止住了他的动作,柔声解释道,“老师今日也累了,怕是不能为万岁讲课了。”

  谢延背着手,嫩白小脸带着故作成熟的淡定,小大人模样地说道:“不碍事,罗先生今日受惊了,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下次有缘,自然能听到。”

  罗松文目光缓缓扫过,随后慢慢垂眸,拱手应下。

  谢延立马扭头去看明沉舟,眼睛亮晶晶的。

  ——出去玩啊!

  明沉舟自诩还算了解谢延,一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冷漠地把胡承光叫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岁至今只授过你的课,你作为帝师也该带他去见见世面。”

  谢延脸上的笑意逐渐敛下,小嘴微微撅起,小心地扣着明沉舟的袖子。

  胡承光目光自明沉舟和谢延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开口说道:“我的四师兄解九连环格外擅长,万岁不是一只解不出来吗?”

  他顺手把自己的四师兄推了出来:“四师兄。”

  水琛不得不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手中的折扇晃了晃,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精致小巧的多连环:“万岁。”

  谢延眼睛一亮。

  “今日好好玩,功课先放一边。”明沉舟让胡承光接过谢延,一本正经正经说道,“我在钱家等你,若是玩累了便让胡承光送你回明前巷。”

  谢延接过水琛递来的多连环,乖乖地被胡承光牵走了。

  “跟上去。”她对着锦衣卫吩咐道。

  锦衣卫抱拳,紧跟着谢延他们离开。

  偌大的空地上,瞬间只剩下明沉舟和谢病春两人,空气中还弥漫着还未散干净的血腥味,深褐色的泥土突兀地镶嵌在地面上,地面布满凌乱的脚印。

  “掌印回去吗?”明沉舟就面前的异样视若无睹,笑脸盈盈地问着。

  她目睹了后半程冲突,却又难得没有试探询问各种问题。

  如今已经未时,头顶的日光已经朝着西边游去,秋日的光也逐渐少了灼热,毕竟马上就要买入仲秋了。

  谢病春闻言侧首,冰白的脸颊笼着光,低垂的眉眼落下狭长的阴影,沉默时,整个人蓦得失去了尖锐的攻击性,变得无害温柔起来。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明沉舟,眼尾下的那点红色泪痣便倏地在半露的日光下清晰起来。

  老人常说滴泪红痣,注定要半世飘蓬,乃是孤星入命,流离一生的命格。

  明沉舟盯着那点突然显眼起来的红痣。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眼下有红痣的人,不由慢慢悠悠地靠近他,弯腰偏头,笑脸盈盈地凑近他,唇颊处的梨涡若隐若现。

  “万岁估计乐不思蜀,很晚才回来,我们要是不回去,就出去玩啊。”

  她伸出食指,缓缓的点在谢病春眼尾下的那点红痣上。

  “哦,现在好像不行,你刚才和他们发生过冲突,我们贸然出现,搞不好要被丢鸡蛋的。”

  明沉舟打趣着,目光落在谢病春冷若冰霜的脸颊上。

  这颗痣明明在平日里并不显眼,可今日她鬼使神差的挡住了,面前之人的面容却好似突然陌生起来。

  锐利面容下因为遮挡了这点不甚清晰的泪痣,在秋日晃眼的日光中若有若无地显露出来即使脆弱来。

  他好似成了大千世界中□□凡胎的凡人,不再是高山之巅的雪花,平静疏离注视着繁华人间。

  她独自一人,无声地笑眯了眼。

  谢病春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垂眸,无悲无喜地去看面前之人。

  明沉舟被他看了一眼,以为他生气了,便自觉讪讪地收回手,却不料被人握在手心。

  手心滚烫,激得明沉舟一个激灵。

  “你手心怎么这么烫!”明沉舟短暂沉默后,另一只手顺势搭在他的额间,“你发烧了啊。”

  谢病春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可今日确实难得滚烫,细细看去,他今日漆黑的瞳仁都水汪汪的。

  ——怪不得之前一直奇奇怪怪的,这温度可别烧坏了。

  明沉舟担忧地笼着他的手:“我们回宫去看太医。”

  一直沉默的谢病春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沙哑:“不回去。”

  “那我们去外面找个大夫。”明沉舟又说道。

  “不用。”谢病春已经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明沉舟皱眉,冷不丁地靠近他,逼近他的瞳仁,嘴角微微弯起,意味深长地说着:“掌印不会是怕看大夫,吃苦药吧,这么大个人……”

  谢病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头顶的桂花头油落满鼻尖,清香舒神。

  他冷漠伸手,直接把滚烫的手按着她的脖颈,就像抓小猫一样,拎着人的后脖颈让人站直身子。

  明沉舟不悦地噘嘴,晃了晃脑袋:“我又不是小黑。”

  她见过谢病春好几次都是这么拎着胡闹的小黑。

  一向耀虎扬威的小黑落到他手中,乖得就像一个玩具。

  谢病春搭在她后脖颈处的手便由轻抓成了轻抚。

  滚烫的指尖好似带着火苗,轻轻抚摸过她的皮肉,所到之处留下一阵阵灼热的痕迹,好似能顺着皮肉直接落到血脉中,直把人烫得手脚发软,头皮发麻。

  明沉舟连忙伸手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握在手中,这才止了他的作妖。

  “那你说去哪嘛。”她不高兴地抱怨着。

  “娘娘去哪。”谢病春盯着明沉舟开始无聊地拨弄着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不厌其烦地来回拨着,便又继续说道,“内臣就去哪。”

  明沉舟动作一顿,小心觑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间没琢磨出他的意思。

  “那我去我表哥家也行?”

  她试探性地问道。

  “钱家,可以。”

  谢病春淡淡说着。

  明沉舟闻言立马活了过来,澄亮的眼睛都瞬间生动,兴致勃勃说道:“那正好,我舅舅粗通医术,可以让他给你看看。”

  她一时间格外热情,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拉着他朝着马车走去:“走走,现在就去看看,小病也耽误不得啊。”

  谢病春跟在她身后慢慢吞吞地走着。

  灼热滚烫的呼吸在鼻息间徘徊,被高烧搅得异常沉默的大脑好似有一千根针在反复地折磨着他。

  他被人拉着,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朝着既定的目标走去,脚步异常沉重,可思绪却又是难得的清明。

  明沉舟发髻处那根精致的鎏金绕丝金玉珐琅蝶翼步摇,总是晃得他有些失神。

  步摇上的蝴翼在空中微微颤着,好似真的一直蝴蝶落在鬓间一般。

  金玉阁的饰品多以富贵华丽为主,不少人买了都是为了搭配繁琐艳丽的衣服,可今日,明沉舟一席清雅的竹青色衣服,这根雅致贵气的发簪落在她的鬓间反而相得益彰,艳丽无双。

  他恍惚想起,那日东华门前,那只抓着鞭子的手,随后露出的半张侧脸和一席红衣,奢华鲜艳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又半点也掩盖不住马车里那人的绝色。

  “掌印,你是不是上不了马车啊?”马车帘子内,明沉舟的脑袋自青布帘中探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扑闪着,犹犹豫豫地说着。

  “要不我让锦衣卫抱你上来。”

  明沉舟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有动静,只是站在车辕前发呆,扣着腰间的流苏,不着边际又小心翼翼地给出建议。

  谢病春斜了一眼驾车的锦衣卫,锦衣卫立马低头装死。

  “不必。”

  他伸手把明沉舟的脑袋按了回去,这才慢条斯理地上了马车。

  马车内,明沉舟兴致冲冲地怕了拍一侧的位置。

  谢病春靠着角落坐了下来,随后闭上眼不再说话,冰白如玉的脸在微弱的阴影中变得有些灰败之色,青色的唇不舒服地微微抿起。

  他明明整个人滚烫,可脸色却好似越发冰冷。

  马车嘀嗒的向前走着,杏林其实只是一片山坳处的空地,四面空荡,阳光透过窗帘落在他的半截下巴处。

  谢病春忍不住揉了揉脑袋,今日的马车晃得他有些难受。

  明沉舟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少女清香在顷刻间涌了上来,她身上的香总是随着四季变化,上一次闻着还是荷花味,今日便是黄灿灿的桂花味。

  他被那时不时冒出来的针扎一般的难受折腾得连着思绪都是漫无目的地乱跑着。

  一只柔软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他额间两侧,就像是一只蝴蝶降落而来。

  “我娘长年体弱,我给人揉脑袋的技术可好了,”明沉舟的身形靠了过来。如今已经仲秋,但她怕热,还是穿着夏日的料子,袖口衣裳滑落时,滚烫的温度便也紧跟着落在他的鬓角。

  明沉舟见他没说话,认认真真地按了好一会,随后胆大包天地拨了拨他的发冠。

  谢病春的眉心一动。

  “脱了发冠,躺我腿上。”她小声说道,“这姿势太别扭,我难受。”

  委屈巴巴的声音落在耳边就好似一根羽毛在耳边扫着,虽觉得麻烦,却又很难拒绝。

  明沉舟说完见他没说话,又勤勤恳恳地按了一会儿,最后眼珠子一转,便又动了动他的发冠。

  这一次,谢病春稳然不动,好似一尊精致的玉雕。

  她眼睛一亮,麻利得给他脱了发冠,就像抱着布娃娃一般把人扒拉到膝盖上,笑眯眯地说道:“我外祖母梳头发可厉害了。”

  “哦,她可能不记得了。”明沉舟说话的声音一顿,想起外祖母现在的记性,原本信誓旦旦的声音瞬间弱了下来,但随后又特意找补道。

  “我表哥也会梳头,他自小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的,我小时候的头发都是……。”

  “不要。”

  谢病春开口,冷冷说着。

  明沉舟动作停在原处,眨巴眼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随后干巴巴说道:“啊,不要表哥梳头啊。”

  谢病春闭上眼,一声不吭。

  “不要就不要呗,怎么还吓我一跳。”明沉舟嘟囔着,继续给人按着脑袋。

  随后一路都是明沉舟的自言自语,谢病春好似真的她在膝盖上睡好了一般,一句话也不曾多说。

  只有偶尔,他轻轻动了动睫毛。

  “哦,不爱听啊,那就不说了。”

  每当这个时候,明沉舟就果断转移话题。

  “那怎么这个不爱听,那个也不爱听啊,那我给你说一下我最近看到的那个话本,是个恐怖话本。”

  她抱怨着,随后砸吧了一下嘴,又说道:“你怕不怕鬼啊。”

  谢病春难得开口:“不怕。”

  “哦。”明沉舟颇为遗憾地应了一声。

  ——那就不恐怖了。

  钱得安院试结束后,睡了一天一夜着缓过来,刚刚才醒来就听到门口敲门声。

  那敲门的动静,他一下就听出是谁了。

  ——除了明沉舟别无他人。

  钱父钱母出门去庙里祈福去了,小姑姑出门买东西,柔柔闹着要跟着,小院子只剩下钱得安和祖母两人。

  “我来吧,祖母回去休息吧。”前得安连忙收拾好了衣物,匆匆起身说道。

  坐在天井旁晒着太阳拨着豆角的老太太看着精神许多,说话也是清醒的:“如山醒了啊,慢慢走,不要急。”

  钱得安一开门就看到明沉舟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但他很快把目光落在他身后披散着头发的谢病春身上。

  “掌印。”他惊讶喊了一声。

  明沉舟连忙拉着谢病春的手腕,猫着腰,小心地挤开钱得安,赶在他出声前说道:“别声张,别声张。”

  钱得安连忙让开身子,目光落在明沉舟紧握着谢病春手腕的手上,不由耸了耸眉尖。

  “外祖母,外祖母。”明沉舟眼尖,立马就看到天井旁坐着的人,脚步一顿,拉着谢病春朝着天井走去,高高兴兴地喊着。

  老太太抬起朦胧的双眼,眯着眼看着来人,好一会儿才说道:“啊,是囡囡啊。”

  她的目光落在谢病春身上,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囡囡带着夫君来看外祖母了啊。”

  明沉舟脚步一顿,谢病春也跟着停下脚步,抬眸去看老人。

  “囡囡的夫君真俊啊。”

  老太太扶着天井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钱得安脸色微变,瞧了一眼谢病春面无表情的脸色,连忙上前扶着人,慌忙解释着:“这不是舟舟的夫君。”

  老太太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随后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地方。

  明沉舟一愣,脸颊瞬间爆红,连着耳朵都泛出血意,连忙放开谢病春的手,慌慌忙忙地握紧拳头,背在身后。

  “我,我想要外祖母给他梳个头。”

  她头也不回地,胡乱往后指了指,含含糊糊地说着:“就随便梳起来就好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啊,外祖母啊,梳头最是厉害了。”

  “小郎君快来。”

  她朝着谢病春招招手,一笑起来,眉眼便弯弯的,整个人慈祥温和。

  钱家三代女人,细细看去长得都极为相似。

  谢病春沉默地看着那个老太太。

  明沉舟见背后之人半天没说话,连忙扭头,像一只炸毛的小猫,眼珠子胡乱地转着,顺手捞着一截衣袖就把人往前拉。

  “梳头梳头。”

  她拉着人按在一侧的四方藤椅上,眼睛还未褪去水意,脸上的红意还显眼地挂在脸上:“我去表哥屋子里寻个梳子。”

  钱得安看她慌慌乱乱的样子沉默了片刻,随后对着谢病春歉声说道:“我祖母脑子时好时坏,掌印不要介意。”

  谢病春轻轻嗯了一声。

  “表哥!你屋子也太乱了,梳子哪里去了!”屋内传来明沉舟的声音。

  钱得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我去看看。”

  谢病春并未言语。

  钱得安只好拔脚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你怎么开始翻男子的房间了。”他站在门口,无奈说着。

  明沉舟坐在椅子上,不悦地说着:“小时候又不是没翻过。”

  她脸颊还红扑扑的,嘟起嘴的样子和年少时并未二样,可钱得安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眼角看到天井处坐着地那人,认真说道。

  “不一样了。”

  “小郎君的头发真好啊。”老太太摸着谢病春散落下来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温柔又缓慢。

  谢病春沉默着,眉眼低垂。

  老太太的手温暖而粗糙,在秋日和煦的日光下轻抚着,脑袋上针尖的头疼便瞬间消失了,纷乱的一天也好似彻底消失。

  书上宴: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过如此。

  “放游啊,我好久没看到你了,看着怎么都瘦了。”老太太突然长叹一声,“正行走之前还一直念着你呢。”

  谢病春抬眸,微微侧首却又很快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眸落满喜细碎的光,好似在失神一般。

  “你母亲当年生你的时候,还说要和我家结娃娃亲呢。”老太太笑说着,眸光幽远,那双年迈衰老的眸子带着水光,好似在含泪,又好似只是在怀念。

  谢病春沉默地坐着,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地念着几句话。

  “你书都读完了吗?”

  “可是科举了?”

  “你娘身体如何啊?”

  “正行那年在大雪天里走了好久好久。”

  老太太的动作倏地一顿,沉默了下来:“他啊,走了许久啊。”

  老人的喃喃自语顺着风慢慢消失在耳边。

  “外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啊。”明沉舟好奇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老太太这才回神,又开始慢慢悠悠地梳着谢病春的头发:“我好久不见放游了,胡乱说着呢。”

  明沉舟扬了扬眉:“放游是谁?”

  “认错了。”谢病春冰冷的声音淡声响起。

  “哦,我外祖母记性不好了,老是认错人,我娘没回来的时候,一直把我认成我娘呢,还要给我准备嫁妆呢。”

  谢病春看着她,见她眉眼含笑生动,笑着解释着。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

  “祖母,你认错人了,这是舟舟的,舟舟的朋友。”钱得安递过去梳子,笑说着,“头发散了,请您帮忙梳个头的。”

  “是啊。”明沉舟扭身,扶着老太太的手,笑说着,“他叫谢病春。”

  “春啊,是了,我们当时确实在春天扬州见的面。”老太太只听了最后半截字,皱着眉,认真说着,“那个时候放游才两岁呢,被寄放到……”

  “梳头吗?”谢病春轻声开口问道。

  明沉舟无奈叹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外祖母又开始认错人了。”

  “祖母梳头吧。”钱得安也紧跟着转移话题。

  “梳头啊,梳头我最是擅长了。”老太太愣了好一会儿,才好似从经年大梦中清醒过来,慈祥地笑说着,念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

  “我给小郎君梳个头呦。”

  谢病春浓密的羽睫微微下垂,在眼尾鼻翼落下淡薄的阴影。

  老太太梳头果然又快又好看,没一会儿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齐端方。

  谢病春起身后她便笑眯眯地仰头看着。

  “我昨日刚好做了绿豆糕,清儿给放游包一点起来,他啊,最爱吃甜甜的糕点了。”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着。

  钱得安无奈说道:“爹出门了,而且祖母前天做的不是花生糕吗?”

  老太太啊了一声,连连摆手:“花生啊,放游不能吃花生,会生病的,好严重,你可不能逗他,给他吃啊。”

  钱得安见她还把自己当成爹,不由摇了摇头。

  “我祖母病得厉害,这些日子一直认错人,我先扶她回去休息了。”他笑说着。

  明沉舟笑着挥了挥手:“去吧,我今天要在这里等万岁回来。”

  “那可要在这里吃饭?”钱得安问道。

  明沉舟扭头去看谢病春,却见他只是盯着墙角的枣树,浓密的睫毛被光晕包围着,半张脸看不清神色。

  她便又说道:“大概不去了,太皇太后病了,太晚回宫总是不好。”

  “那我把糕点打包起来,你带回去。”

  “好啊!”明沉舟笑得眉眼弯弯。

  等外祖母走远,她掏出从钱得安屋中顺带摸出来花生糕:“好巧,你也不爱吃花生,那我自己吃啦。”

  她咬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我外祖母所有糕点里就花生糕最好吃了,甜而不腻。”

  谢病春自枣树上收回视线,眉眼低垂,盯着她唇角残留的一点细渣,冰白面容好似羊脂白玉,精致明亮却毫无人气。

  作者有话要说:泪痣的寓意胡说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zpxs8.cc。正品小说网手机版:https://m.zpxs8.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