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河伯娶亲(二)_窈窕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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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河伯娶亲(二)

  隔了三天,怀瑜来了。

  明长宴正在院子里玩针。上回,他从春姑姑脖子里拔下来的仿制落月针还有数十枚,最近他感到自己体内真气渐渐流转,虽然微不可查,但也足够他欣慰。刚有点儿起色,明长宴便迫不及待的摆弄起来。

  只不过,大动作不敢有,闲暇之余,用针刺绣还是很有余力的。

  当年天清穷困潦倒之际,别说是刺绣,连糊火柴盒的活计都干过。不过诸多生财之道中,还是刺绣来钱最快。因明少侠用针最好,技艺精湛,花样繁多,鬼门十三针招招精妙无比,用来刺绣,虽说是大题小做,但是成品却好的令人咋舌。

  临安府的夫人小姐,但凡有些大户人家,谁没买过明少侠的刺绣。不过众人只知道这刺绣是天清里的人在卖,谁在绣,那就不得而知。

  时隔多年,明长宴又捡起了老行当,从刺绣开始,慢慢的找回用针的手感。许久不用,有些生疏,控线时后劲不足,几次穿针都堪堪落下。

  叮铃一声,银针落地。

  怀瑜正好停住脚步,他拾起针,盯着明长宴看了许久,却不肯说话。

  明长宴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哈哈一笑,先开口道“不生我气啦”

  怀瑜哼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他望去,明长宴正坐在木凳上,面前摆了一副绣架,上头有块长方形的花绷子,紧紧绷着一块白色软缎,花纹已然绣了大半。

  明长宴放下针,撑着下巴“绣花。你没见过吗”

  怀瑜不答。明长宴笑道“哦,你没见过男人绣花。不过,女人绣得,我怎么绣不得,我绣得还比她们好呢”

  软缎上,是一头栩栩如生的白鹿,周身隐隐有仙气缭绕,祥云拥簇,本该是一副大好的白鹿踏雪的绣样,可明长宴偏偏在软缎的左下角用金线绣了个四仰八叉站着的简笔小人,通过边上的鹤纹以及脸上张牙舞爪要闹脾气的姿势可以看出,绣的是怀瑜。

  明长宴拾起剪刀,咔嚓两下,将那块软缎给剪了下来。又拿起针,三两下的镶了一条金丝边,直到精致无比,才塞进怀瑜手里。

  怀瑜抬头,明长宴嘻嘻一笑“别生气啦。我送你的”

  怀瑜虽然面色很不好看,但收下了手帕,塞进怀里,冷冷道“你还要去广陵吗”

  明长宴收了绣架,又将落月针放进怀里“要去。你还要拒绝我吗拿人手软啊,小怀瑜。”

  半晌,怀瑜费了好大的劲儿松口“好,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是我有要求,你必须听我的话。”

  明长宴又惊又诧“你真的愿意带我一起去了我这个身份与你同去广陵,要是皇帝日后追究,说你带着他老婆私奔了。”

  他说了一半,停下,笑得趴在桌上。

  怀瑜凶道“有什么好笑的”

  明长宴笑意还在嘴边,“笑口常开,好运来。笑一笑都不行吗。我没想到,你真会答应带我一同去广陵。”

  怀瑜道“带你去又如何。”

  明长宴嬉皮笑脸,赶忙恭维“不如何,小国相千金之躯,纡尊降贵,区区一念君子自然事事顺你意,件件如你心,什么都听你的”

  他说完,又问“宫中都安排好了”

  怀瑜道“嗯。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广陵”

  明长宴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二人商量片刻,决定跟礼部的小成大人一同出发。成明礼听闻小国相要跟他一路,诚惶诚恐地准备了马车。一路车马不停,两日后,一行人到达广陵。沿途太平盛世,并无瘟疫之扰,只进入广陵城内,这才有白绫飘飘。

  明长宴轻飘飘的跳下车,他原想自己纵马,可惜身体素质不佳,只得做罢。衣服是怀瑜替他准备的,与他以前长穿的那件黑衣无二,肩上的披风饶了两圈,垂在腰际。甫一下车,广陵城的死气便扑面而来,县官朱川康跪地迎接,引众人于客栈休憩。

  一路上,沿街乞丐昏睡,无人管制。途中白纸纷飞,满地棺木,叫人胆战心惊。

  成明礼叹气道“我原以为上报奏折只是夸大其词,没想到广陵竟然比折子上形容的更加凄惨。”

  明长宴道“人间倒是各有各的地狱。”

  朱川康解释“瘟疫一事,是从今年入夏开始。起先只是镇上的周举人发病,前几个月乡试放榜,他中了个举人,回周庄的路上,滚进了燕荡河,福大命大没死成,回去的时候就发了一场高烧。周家夫人先找了周庄的赤脚郎中看病,开了几个方子吃了半月不见好。”

  “后来他家里人又派了个小童来找我,我与他算是一个世兄弟,监考他那一场乡试的老师,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便拿了钱,寻了广陵的吴郎中去看他,吴郎中的老师是太医院当差的,小成大人恐怕也听过他的名字。因此,他算我们广陵最好的郎中,此去见了他的病,不但治不好,反而愈发骇人。”

  怀瑜纠正道“浑身不适再衰老不是开始,而是已经发作到中途。此病起初精神尤其亢奋,就像打了鸡血,半夜也睡不着,精力无处发泄。而后才开始慢慢衰退,再是僵化。”

  朱川康听罢,倒是没注意此病最开始发作的模样,听怀瑜一提,恍然大悟“大人说得不错,我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明长宴听到此处,插嘴道“后来是不是浑身僵硬,目不能识,口不能动,最后五脏溃烂,容貌衰竭,死后模样有七八十岁”

  朱川康道“正是。我从未见过这种发病方式。若是一般的时疫,只需要把发病的人关起来整治便可,但”

  明长宴问道“但什么”

  朱川康道“但镇上的祝巫以龟壳做卦,说周举人那晚掉进燕荡河,惊扰了燕荡河的河神。河神发怒,天降瘟疫来惩治世人,只有为河伯寻一个良好的女子,作为妻子嫁于河伯,才能平息怒气。”

  明长宴道“狗屁不通,无稽之谈”

  成明礼道“朱世兄,这无辜让少女送死的荒唐事情,你为何不阻止”

  朱川康道“我若要能阻止的成功,便早就动手了。广陵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祝巫利用神鬼一说,令百姓善恶不分,我出面阻止,便是官僚强权。不瞒诸位大人,一月之内,广陵已经发生了四起,是下官无能。”

  明长宴道“你也不用自责,中原迷信还不是皇帝带起来的,又不是一日两日。紧要关头,大夫不管用,想要活命,还不是只有指望神佛。”

  朱川康看了他一眼,见明长宴穿衣打扮不俗,说话又如此放荡不羁。张口闭口便是皇帝如何,皇帝又该如何,关键是,在场几人,俨然只有他觉得大不敬,其余的都如同没听见。

  四人在驿站楼下停住脚步,负责接待成明礼的侍卫已经早早地候着了。

  明长宴却不打算上楼,而是笑嘻嘻道“怀瑜,这可是你的老本行。走走走,我们去看看那个祝巫”

  刚跑两步,他便被怀瑜扯着领子,往后一拖。

  明长宴手脚并用,凄惨大喊“杀人啦”

  朱川康惊讶道“这”

  成明礼这几日与怀瑜、明长宴同行,眼前此景见的惯了,老神在在一摆手“无妨,小事。”

  怀瑜当真提着他的领子,连拖带拉的拽上了二楼。明长宴两条长腿踩得咚咚作响,摆出一副立刻就要气绝身亡的做派。冷不丁,脖颈处一松。明长宴道“蛮横无理你耍的是哪门子小姐脾气”

  怀瑜坦荡的坐在桌前,到了一杯茶。

  明长宴在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决心在沉默中爆发,于是抬脚往门口走。到门口,怀瑜冷酷道“我不准你去。”

  “好不讲道理”

  “是你不守承诺。”怀瑜站起身,说道“总之,你现在只能听我的话。”

  明长宴暗道好霸道的小兔崽子,要不是本少侠现在打不过他,早就把他吊起来打了

  他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怀瑜似乎很生气,哼了一声,也不理他。重重的躺在床上,将被子往上一拉,盖过脑袋,片刻后,棉被里传来闷闷一声“你自己想。”

  明长宴只好坐回凳子上,唉声叹气,心中想道我真是娶个老婆回家都没他这么难哄。

  转念一想,又安慰自己他从小就是在皇宫长大的,骄纵一些也难免,我既然想和他做朋友,年纪又虚长他几岁,自然要多忍让一些。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明长宴不由顺着怀瑜的思路开始想自己是哪里答应他要听他话的。

  结果这一想不得了,翻出了无数的旧账,全是先前在皇宫之时,他为了出宫,挂在嘴边说的几句鬼话。

  臂如认别人当大哥,大哥说一不说二;事事顺你意,件件如你心,什么都听你的。

  明长宴哭笑不得,他说这话,纯粹是嘴巴快,不过脑子就哄出来的好话。哪知道怀瑜如此较真,竟然全都往心里去了。还记到了现在,要和他算账。

  他自认理亏,这下就更不敢走出屋子,索性坐在床边,扯了扯怀瑜的被子。

  “嗳,哥哥,怀瑜哥哥,怀瑜大哥,亲大哥,我错了,这次是真的错了。”

  “说句话嘛,怀瑜,你睡着了吗”

  “好好好,你是对的,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被子里,终于有了点动静。

  怀瑜终于大发慈悲地坐起身,慢吞吞的瞥了他一眼,以示原谅。

  明长宴发誓道“真记住了可不敢忘记”

  他放发完誓,驿站楼下传来一阵打闹声。二人下榻驿站,位于广陵城中心,对面便是一家一甲客栈。中原供人吃喝的玩乐场所拢共分为五甲,其中一甲则是顶尖舒适,中原不足百家。

  广陵未遭瘟疫之前,乃是贸易大城,因此也有一间一甲客栈。明长宴熟知这些,是从京都过来,由小成大人告知的。小成大人有传闻言小国相此人,非一甲不住,非金丝绸缎不穿。无论饭菜多昂贵,多好吃,一道上来绝不吃三口以上,又叫食不过三,总之,十分娇贵。

  怀瑜不吃正餐,却酷爱吃零食。糕点松子仁,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包裹,从京都吃到广陵,没见他停过。他大约觉得此举行为过于孩子气,因此,为保全做大哥的颜面,怀瑜几乎都是背着明长宴偷偷吃。可惜明少侠目光如炬,早就勘破他的小伎俩。只不过他看破不说破,并且还观察多日,得出结论这个小祖宗最喜欢吃的应当是桂花糕。

  此刻,楼下的打闹声,正从对面客栈门口传来。明长宴推窗围观,将大街两旁景色尽收眼底。四名身着黑白相间禅衣的和尚,将一名黑衣男子按在地上狂打一气。

  明长宴微微一笑,道“小寒寺的老秃驴。冤家路窄,怎么一出来就碰上他们了”

  其中一名和尚道“把他抓回去”

  明长宴呵呵一声“你看看,这是个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做派吗,简直就是个丘八”

  怀瑜听罢,突然问道“什么是丘八”

  明长宴笑了一声,突然从三楼一跃而下。怀瑜猛地伸手一抓,只抓到一片衣角,很快,衣角从他的手中滑出。明长宴翩然落地,二话不说,抬脚便踹。三个和尚一人一脚,出脚动作快如闪电,和尚摔得屁滚尿流,大怒爬起,手中法杖直指明长宴。

  他拍拍手,十分嚣张,十分霸道,十分不讲道理。

  百忙之中,他抽空抬头,对怀瑜坏笑“这个就是丘八做派。”

  说罢,不分青红皂白,一拳招呼上了老和尚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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