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_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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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齐慎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躺在床上也没有入睡。寂静的夜,只听见外边浴室里的水流声,却无端地感受到一种压抑的疼痛。

  听到脚步声渐近,她忙闭上眼睛,装作已经沉沉地睡去,只因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

  该是追问的,追问苏潋滟与他的关系;追问他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也想问他自己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意义。

  为何在已经有未婚妻的情况下来招惹她,为何对她百般温存千般柔情,为何带着她去见周姨,又,为何在她泥足深陷的时候得知苏潋滟的存在?

  到底是她道行不够,这样都市男女的爱情生活她不能适应,左拥右抱的也并不是他的良人,早该明了,应是与一憨厚沉稳的男子分享生活的喜怒哀乐的。她从来都不是心高气傲的女子,本也该平凡而安然地直至老去。

  如此的种种她都知道,却在中途出了岔子,遇见了他。

  这么长久的相伴,他已经将她保护自己的外壳层层敲碎,他给她温暖,让她开心,给她陪伴,分享她的孤独与寂寞,曾几何时,她都觉得自己像他的公主一般。

  她显露出她的真心,把自己像洋葱一般一层层剥落给他看,那颗心流着鲜红的血液,虽是安静地跳动,却是可以探知过往的伤痛。

  他也没有让她失望,不声不响地治愈了她暗恋陈畅的伤,眼眸里的温暖清扫了她对人生晦暗的思考,嘴角的微笑摒除了她所有的落寞与哀伤,手心里的温热牵住了她对幸福与未来的向往……

  可,却在她以为幸福到来的时候,他又亲手在那颗温热的心脏上扎了狠狠的一刀。

  她瑟缩着,却也胆颤心惊,她想质问他,却又害怕,怕得知真相,终究不敢打破这夜的寂静。

  情之一字,可以使人绝地逢生,心暖如春,也可以让你心如死灰,满心黯然。

  微怔愣之间,床的另一侧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她下意识地往自己所在的一侧躲着,却不想他的手臂已拦上了她的身。不管不顾地,她紧紧阖上了眼,装作熟睡的动作,却不料额前传来温热的触碰,那是他的唇。温热的呼吸在她的颊边环绕,她悄然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试图阻止着翻涌的情绪和脸颊上嫣红的蔓延。

  谁知他却一点一点地移动着他的手臂,把她向怀里移动着。这样的情形,她只得扮作被吵醒的样子,从被子里抽出手,揉着自己的双眼,声音嘶哑,语气也暧昧而朦胧:“你回来了?”

  只传来齐慎“唔”的一声作为回应,他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反而有些加剧,卓谨的耳旁感受到有些湿意的呼吸。他的手也缠绕在她的腰上,隐隐有着向上探的意味。

  她忙伸出手,放在他的手上,集中神智想着理由推拒着,“别……明天……明天还要上班。”

  齐慎的手就此停住,她的耳边传来他紧促的呼吸,气息火热,声音也急促起来“明天我送你。”

  说罢,便从她手的缝隙中,翻起了衣服下摆,探了进去,急切地向上抚摸着。

  卓谨脑中的弦“轰”的一声断掉,身体下意识地已经做出了反应,她向后躲避着,身体也渐渐变得有些僵硬,她用力拉住了他试图点燃火花的手臂,语气渐渐有些不稳,隐隐有些哽咽,“不要,今天不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被他拥在怀里,即使是鱼-水之欢也会变得痛苦不堪。

  齐慎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手指探上了她的眼角,竟感受到丝丝的凉意与湿热,心底一惊,忙说“别哭,我什么也不做便是。”

  一边安慰着,一边把她僵硬的身子搂入怀中,卓谨抗拒着,略微挣扎推拒,齐慎忙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缓解着她紧张的身体,“我什么都不做,就抱抱你,你身体太冰了。”

  的确,她的身体就像心一般,泛着冷意。齐慎依旧是那样温熙的语气,听起来竟似忍不住沉溺其中,温柔和心疼充斥着的话语,却让她的心底温度渐渐消失,愈见冰冷。她不懂,他是怎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明明跟其他女人约会回来,明明欺骗她说在公司,明明和其他人有着婚约,回来后却又把她放在手心里,温柔地呵护。

  是补赎他对自己的不忠,还是习以为常的演技。

  她有些质疑,是否他对于每个在他身边的女子,都是这般疼到手心的呵宠。

  愈想,愈是心疼。

  到底,为难的还是她自己。

  她紧紧地抓住被套,克制着心底里掀被而起的冲动,忍耐着想要揭穿对方的想法,压抑着自己破坏掉这表明和平的情绪。

  心事重重,自然是一夜无眠。

  齐慎倒是很早就起来了,她就装作疲倦未醒的样子,听着声响,等着齐慎离去,她才起来,目的就是避开两人的独处的机会。

  看着镜子里,眼下的暗青色淤血痕迹,十分明显,她不禁有些讽刺,想到前阵时日里,林楠与自己见面时,说自己看上去春风满面,情场得意,如今看上去却是哀怨至极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恋爱里甜蜜的样子。

  她有些恍神,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时间,忙用冷水拍了拍脸,用化妆品遮住了脸上的憔悴才出了门。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想到晚上可能会面对齐慎,她又有些不想回家了,这时齐慎的电话却来了,说是临时X市的原材料出了问题,他要前去看看。

  卓谨却长长的松了口气,嘴里吱唔着,应了。

  齐慎这厢却以为是卓谨有些不舍得自己,忙答应说会尽快赶回来,又嘱咐了些日常小事,便匆匆挂了电话。

  卓谨有些庆幸,终于不用躲着对方,陷入怀疑的感情,她自然是想独处些时候,静下心来想想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谁料,一走出校门,却看见了那辆黑色的奥迪和沈韵的身影。

  卓谨的心里有些烦躁,进退两难,原来,想要独自舔舐下身上的伤口,都是要在旁人应允的情况下才可以。虽然周云看上去是挺慈善的人,但经过上次的会面,让卓谨面对她,心里却是免不了的尴尬。再加之,昨日自己撞破苏潋滟与齐慎之事,对于与齐慎有关的人和事,她自是有些排斥的感觉。

  只是这黑色的奥迪以及沈韵渐渐走近的婀娜身影,怕是不可轻易拒绝的。

  沈韵也不多话,车上便静静的,与车窗外缤纷亮丽的喧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卓谨感觉都有些疲倦,但想到等下要面对周云,只能强打了精神。这时,沈韵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什么递给卓谨。

  卓谨一看,却是一小面化妆镜和遮瑕膏。她有些诧异,沈韵也不遮掩,说:“你看上去太憔悴了,黑眼圈太重,周夫人会心疼的。”

  卓谨心底里却对这样的言语产生了抵触的情绪,心疼吗?虽然周云说让自己把她当母亲一样看待,但到底认识的时日不久,也不是那般熟悉的亲人,又怎么可能达到和母亲一样的亲昵,她对自己又怎么可能和母亲一般,满无保留地心疼与照顾。现下看到自己的黑眼圈,可能也只是会让自己注意休息,提醒自己下次不可面色憔悴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光之下吧。

  虽然心里有着细微的不满,但她还是接过了沈韵递过的东西,对着镜子,细细将遮瑕膏在眼下抹匀。化妆品这个东西,对于女人来说,有些时候真的或不可缺。她看到镜子里自己脸上的暗黄和黑眼圈都一一被遮掩了去,若是没有眼睛里那些掩盖不住的愁绪,以及怎样牵扯也显得僵硬的嘴角,谁看到也不会相信她心里有着说不出难过与苦痛吧。

  见到周云时,也没有遭到刁难,反而迎接她的是满桌精致的菜色。

  “小谨,快来坐下。”耳旁是周云热情而温柔的声音。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乖巧地坐在了周云下手的位置,强牵着嘴角,微笑着喊道:“云姨。”

  周云也没有怀疑,自顾自地说着:“今天云楼来了个手艺很好的厨师,听说很擅长做些清淡的菜,我一个人吃着也没劲,就想到了你。”边说还边笑容满面地抚了抚卓谨的肩膀,外人看来,仿佛是和谐的母女关系。

  卓谨也只能点点头,旁边身着旗袍的女子便走上来为她们二人布置碗筷,却见云姨对着沈韵说:“韵儿也来,跟我们一起吃。”沈韵也依言走了过来在另一侧落了座。

  在周云眼神的示意下,一旁的女子开了摆在一旁的红酒,给三人稍稍掺了些,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周云拿起了酒杯,对着她们二人说:“你们两个年轻人陪我这个上了年龄的人吃饭,别觉得委屈哦。来,我们仨也应着景小酌一些。”

  二人自然摇头否认了所谓委屈的话语,拿起了酒杯,饮下了杯中的红色的液体。

  周云便起了头,先后为卓谨和沈韵夹了菜,嘱咐她们别客气,自己随意。

  卓谨有些食不知味,虽然在母亲的熏陶下,也是吃得极为清淡的,但此时,心思里仍然因为昨天的事情有些疙瘩,便也很少将筷子伸向桌上陈列的菜色。

  周云自是注意到了,暗地里观察了她半晌才开口,“小谨,你给韵儿敬一杯酒。”

  卓谨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急忙收回了浮想联翩的思绪,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周云,也不知周云这样的吩咐是为何。

  “韵儿常年待在我身边,你以后要经常向她学习。韵儿的年岁比你稍大,你可以把她当作姐姐一般。”顿了顿,又再开口:“平日里,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不方便告知与我,可以跟韵儿说说,让她帮着你想想处理的方法。”

  卓谨一听,也不知回些什么。来这第二次,周云便让自己把她当作母亲,现下里,又让自己把沈韵当做姐姐。这倒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一来二去,就多了两个亲戚,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亲戚,是不是真心对自己好罢了。

  卓谨也不吭声,淡淡地拿起了杯子,对着沈韵,“韵姐,以后请你照顾了。”

  沈韵也不推辞,也拿起了杯子,饮下了杯中的酒。

  周云看到这样的场景,才微微地笑了起来,对着卓谨说着:“小谨,你啊,就是年纪尚浅,阅历还不够丰富,以后要多跟沈韵学学,有些情绪要学会沉淀,藏在肚子里,不可以随时随地的显露在脸上,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该是闹笑话了。”

  卓谨顿时明白了,云姨该是一开始就看出了自己的魂不守舍,表面上给了自己台阶,让她向沈韵学习。实际上则是提醒自己要学会处变不惊,不可让情绪在面部表情上暴露了出来。

  她有些难过,曾几何时,她最为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淡然自若的态度。读研时,有位师兄当着教授的面对自己倾吐爱意,她也是非常淡然地告诉他,“我和你做朋友必然合适,情侣就不行了。”

  这样清晰的言辞,冷漠的行径,系里很长时间都议论纷纷,但各色各样的风言风语,到了她的耳里,似乎都恍如一阵风一般,在她的心里激荡不起任何涟漪。从此她的特立独行也是出了名,伴随着的就是大家公认的淡然与处变不惊。

  然而时至今日,却是有长辈当面告诉她要学会处变不惊,情绪不外露。

  只觉有些讽刺。

  但也不能反驳什么,心不在焉也委实是她的不对,便也不多言,静静地等着散席,饭后,云姨又吩咐上了明前龙井,与她言笑晏晏得聊着,看见天色渐暗了,才吩咐人送了她离去。

  沈韵也一道离开,卓谨这才发现,周云是住在云楼的,沈韵便笑着解释。“云姨好清净,部队上齐老先生那里,早操练兵之类的声响太大,云姨不喜,便偶尔住在云楼。”

  卓谨听了也就放下了怀疑,却听沈韵说:“小谨,你别怪我多言,云姨这人面善,心思缜密,她做的自然都是为你好的,是真心心疼你,希望你们因为误会不要产生了隔阂。”

  卓谨有些心惊,原来她下意识对周云产生的防备,早已被人窥视了去,亏了她还以为自己藏匿得很好。

  沈韵,这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说出的劝告,也是发自肺腑的,可惜,卓谨此时并没有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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