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非梦_缱绻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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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非梦

  第二天,雨停,旭日东升,光华万丈,将湿漉漉的京州披上一件金色的纱衣,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滴滴答答之声、潺潺水流之声、燕语莺啼之声,间或入耳,分外清新动听,天蓝如玉,白云无瑕,空气中轻快的流动着泥土、青草与鲜花的香味。

  这不仅是个天气好的日子,更是个让京州人在数日压抑下感受久违喜悦的日子,殿试放榜,京城轰动,人家不顾街道潮湿,争先恐后的涌去看榜。

  一直心心念念等着这一天的云归雁却没有去,她正挨在若胭身边,轻轻的说,“若胭,我以后再也不想习武了。”

  “为什么?”

  “空有一身武艺,却无用武之地,还学它做什么。”

  若胭也不说话了。

  她们不出门,消息也能传进来,这不,迎春一脸喜气的禀道,“三奶奶,六小姐,奴婢听大厨房刚采买回来的人说,外面都传开了,说表少爷中了榜眼呢。”

  两人相识一眼,都沉默着,云归雁的目光闪了闪,晶晶亮,瞬间又暗了下去,良久,若胭推她,“归雁,你去古井胡同看看吧。”

  云归雁摇头,“如今哪有心思,他是皇上新宠,我却要成罪臣之女了。”是啊,不管太子和侯爷生死如何,只怕都免不了侯爷一个“失职”之罪。

  若胭握握她的手,吩咐初夏过去道喜,“也不必说太多,道了喜就回来。”微妙时期,还是不要牵扯太多关系,至少,别让云家的阴霾遮住许明道的前程。

  看着初夏离去,云归雁终究忍不住伏在若胭肩头低低的哭泣。

  初夏很快回来,看来的确没有逗留,回禀道,“表少爷说,明日宫中设宴,后日定当登门叩谢师恩。”

  两人都愣住了,这就是说,许明道并不忌讳云家目前人人避之的情况,仍要像世人宣称是大老爷的门生,云归雁哭道,“没想到许公子是个重情义的。”

  若胭苦笑,这一个多月以来,云家也算看尽人情凉薄,难为他不畏人言、不惧天子之威,不为仕途明哲保身,感慨表哥人品不差,若能与归雁缔结姻缘,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了,奈何云家出了这件事,将来翻身也难,恐怕两人也要错身而过了,犹记得许明道中会元后来云府拜见大老爷,云归雁得知后盛装打扮,兴致勃勃的去见他一面,回来后还说要和若胭细说见面之事,后来连番变故,这桩事就这么淡忘了,如今许明道又中榜眼,明说了还要过来,云归雁却丝毫不见喜色,眉眼之间笼罩着浓浓忧愁,是啊,家难当头,那还能想着儿女私情呢。

  夜半,晓莲出现在门口时,若胭正看着烛光出神。

  “三奶奶,奴婢没有找到圣旨。”晓莲低声道,声音很是沉闷。

  晓萱拍拍她的肩,没说话。

  若胭困惑的道,“这就怪了,京城无人不知大姐夫是奉旨北上,怎会没有圣旨,莫不是另有隐情?”对朝廷这些七拐八拐的弯弯道道她还真是不懂,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晓萱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口谕。”

  若胭豁然惊醒,是啊,很有可能是口谕,可是,转念又疑惑,这样重大的决策,没有御笔玺印,仅凭口谕,未免太过儿戏了吧,朝廷上下激辩不休,皇上深思熟虑数日,最后就是这么个轻率的处理结果?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口谕,内容是什么。

  “你见到大姑爷了吗?大姑爷看上去如何?”若胭问。

  晓莲答道,“见到了,大姑爷一直很面目严肃,似乎心事重重,奴婢猜不出想的什么,不过,奴婢返回途中,意外发现二夫人派去的人,从他们的密语可知,二夫人派他们以为侯爷送衣送药为由去见了大姑爷,请大姑爷顺道将衣物药品带给侯爷,并打听圣旨内容,但是听他们的意思,大姑爷没有透露,他们无功而返。”

  若胭默然,她早就猜到和祥郡主会有所行动,这个接近罗如松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可是,为什么罗如松不肯透露呢,他毫无疑问是和云家在一条船上的,此行又是他自己请求得来的,不管是黄绢还是口谕,皇上的意思他该是最清楚的,于侯爷是好是坏,给个暗示又何妨?

  百思不得其解,若胭揉揉太阳穴,挥退两人,独坐烛台前,看着烛光渐渐微弱,取刀剪去灯花,光线一暗,继而回升,突的窜起来,屋子里明亮了许多,若胭心里却越来越担忧。

  “晓莲,暗中跟着大姑爷,直到见到三爷和侯爷,然后听他们的吩咐吧。”若胭想了想,说,还是以防万一吧,比起罗如松,自己更愿意信任这个不友好的丫头。

  三天后,许明道果然前来,在大房的厅堂之上行谢师大礼,大老爷将他扶起,连声长叹,他这一生也不知门生几多,数十年来,总见着弟子盈门,羡煞同僚,也不知受过多少门生的磕头致谢,不过是欣慰与喜悦而已,唯独今天受许明道大礼,格外感概,思及远方的忠武侯,当场老泪纵横。

  礼罢,师生二人相携入座,清茶简食,细述愿景,许明道请教学问,大老爷倾囊相授,相谈半日,许明道又去后宅见过大夫人,说了几句孝顺的话,方拜别离去。

  “表少爷走了。”初夏从外面进来,轻轻的说。

  云归雁“哇”的就哭了出来,她终究是缩在若胭这里,连面也没露,若胭劝说她过去看一眼,她只是哭着不去,“我不去,当初他是大伯父的学生,我是侯府的六小姐,见了便见了,也无高低之分,现在他是榜眼,云家却风雨飘摇,我去见他,他要怎么想,岂不是要疑我攀附?”

  若胭愕然,想不到云归雁在意的竟是许明道会轻视她,轻叹道,“你这是庸人自扰了,表哥若是有怀疑攀附之心,今天便不会来,再说了,表哥目前只是个榜眼,无官无职,就算一时炙热,也比不得云家名望世家,这攀附一词,却是谁对谁了?”

  云归雁默默不语,若是父亲不在,侯府也就不复存在了,她的身份又怎么还是当初的六小姐?

  这一天,云归雁一直坐到戌末才回,她走后,若胭继续坐着发呆,她已连续几个日夜未合眼了,疲倦却了无睡意,恍恍惚惚的看着窗外斗转星移、夜色变换,初夏和晓萱就左右陪着,仿佛又回到云懿霆刚走那些日子,只是两人也不再绞尽脑汁的寻摸趣事笑话来逗笑,各自心情沉重,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若胭看着心疼,就强制两人自去休息,两人哪里肯听,若胭无奈,只好上床,闭目装睡,两人久候无声,就退到门外。

  若胭哪里又真的入睡,不过仍是枕着云懿霆的衣裳,一阵一阵的流泪,自从云懿霆离开这段时间,总没睡过几个安稳觉、没吃过几顿舒心的饭,就这么日日夜夜的折腾,身子早已经疲惫之极,只提着一颗心,怎么睡得着,稍一合眼,就是惊梦相随。

  那就这样睁着眼吧,等着他回来,一直等着他。

  一条黑影鬼魅般闪进屋里,屏声站在床前,俯下身,静静的凝视着床上的人,一身的风尘,掩不住眸光深邃璀璨如星,流转着碎玉般的光芒。

  若胭也痴痴的盯着那双眸子,一动不动,目光迷茫痴恋似在梦中,良久,伸出手,极柔、极柔的去抚摸那张脸,与之同时,清瘦的脸上浮上梦幻似的微笑,轻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真好,终于不做噩梦了,我真的摸着你,真切的像真的一样,我是不是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你啊,三爷,真的好想你啊,你快回来吧,快回来吧,我快撑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苍白的脸庞滑落,渗入紧贴着脸的衣裳,声音已经哽咽,却坚持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放,生怕一眨眼,梦就醒了,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床前的人动了动,若胭立即惊恐的扑上去抓,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旋即,身体凌空而起,落在一个宽厚的怀抱。

  多么熟悉又久违的怀抱。

  “三爷——”若胭像见了鬼似的挣扎着爬起来,紧张慌乱的又找到他的脸,捧着,细细的抚摸,努力将眼睛瞪大,贴近了鼻翼,颤栗着对视,那眉、那眼、那唇、那脸庞……没错,就是那个让自己日思夜想到发疯的人,“三爷,你真的回来了吗?”

  “若胭,我真的回来了。”他的声音如此之近,就在呼吸之间,一字一字的落在心坎,软软绵绵的将心裹住,一起滑落到胸腔。

  若胭轻轻的喘着气,脑子开始不受控制的高速飞转,很快就激动的整个身体都抖起来,突然张开双臂抱紧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颈边,如泄洪般痛哭起来。

  云懿霆就抱着她,也任由她拼命三郎一样的勒着自己的脖子哭,轻柔、缓慢的抚摸她的后背,手掌触及她的身体,消瘦触骨,心就疼痛的缩成一团,他自以为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却唯独低估了她的感情,他从来不知道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对一个女子来说,如此难熬。

  门外的晓萱闪身而进,却嘎然止步,跪地不语。

  云懿霆恍若未见,轻轻的拉若胭的手,“若胭,你看看我……”

  “不,我不松手,三爷,我不松手,你别走。”若胭死死的抱住,像个走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亲人。

  云懿霆就不再勉强,继续轻轻的抚摸,若胭紧抓住他,哀求,“三爷,你不要离开,不要点我穴,就算是做梦,也让我多做一会,我已经受够了,不想再数着日子担惊受怕,不想再没完没了的噩梦,我快要疯了。”直哭得肝肠寸断。

  没有人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梦,她都只想这样一直抱着不撒手,如果是梦,那就一辈子不要醒来了,总比醒来又是失望要好,反正,她已经分不出此刻究竟是真还是梦了。

  云懿霆闭上眼,一狠心,手指一按,哭声慢慢的微弱,最终停止,怀里的人已经沉睡,双臂却仍是箍得紧紧,瘦弱的身体时而轻微的颤抖,云懿霆试着轻轻的拉,没有拉开,亦不舍松开,仍将她半挂半抱的搂在怀里,怜惜的蹭了蹭她的长发,心中百感交集。

  “你就是这样完成任务的?”缓缓将目光移到晓萱身上,云懿霆冷冷的问。

  晓萱俯身回答,“请主子处罚。”

  “说。”

  “主子离开第三天,太子被俘的消息传来,三奶奶听闻主子为太子前往就当场昏倒,此后日夜惊惶不安,彻夜不眠,偶有入睡,噩梦不断,安魂汤药亦无效。”晓萱据实简答。

  云懿霆眼睛一眯,“你的功夫白学了?”

  晓萱低声道,“三奶奶不愿,奴婢亦不忍。”

  “现在这样如何?”云懿霆冷厉的问道。

  “请主子处罚。”

  云懿霆缓缓道,“你们还回原来的地方去,我把丁铭叫回来,你等着成亲。”

  晓萱却瞬间白了脸,长伏于地,苦苦哀求,“主子,奴婢再也不敢了,主子饶奴婢这一次。”

  “三天后,等我回来,你自己该知道何去何从。”

  晓萱颓然止声,低低的应了“是,奴婢明白。”黯然退出。

  云懿霆复垂眸看若胭,她仍是伏在自己肩头,长发散开,略显凌乱的铺满后背,他小心的用手指梳理柔顺,露出半张憔悴得毫无血色的脸颊,眼窝深陷,下巴尖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就觉得心口翻江倒海的难受,将下巴抵在她额头,低低的喘气。

  当阳光从窗户暖洋洋的照进来,若胭迷糊中睁开眼睛,下意识的伸手乱摸,四周却空空荡荡,一怔之后,涩涩自笑,晓萱站在床前,有些失神的看着若胭,抿着嘴没有说话。

  若胭轻轻的道,“晓萱,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三爷回来了,他就在这里,在这里……唉,终究只是梦啊。”

  晓萱低下头,没有回答。

  “晓萱,你怎么了?”若胭直觉她今天与往常不太一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晓萱摇头,“没有,奴婢很好,三奶奶要起身吗?奴婢服侍三奶奶下床。”

  若胭探了探她的额头,皱眉道,“倒是没有发热,那就是过于劳累了,你今天好好歇着,有什么事都让初夏去做。”说着话,自己下床来,突然就怔住不动,双臂抱住自己,垂首片刻,再抬起头,就有泪水迷蒙双眼,闪动着奇异的光彩,“晓萱,我昨夜不是在做梦,三爷真的回来了,我能感觉到,三爷真的回来了,你知道吗?”

  “是的,三奶奶。”晓萱僵硬的点头,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若胭脸色顿变,大声质问,“原来你是知道的,那他现在又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晓萱,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奶奶少安毋躁。”晓萱劝解,却没了别的解释。

  若胭脑子一片混乱,眼前乱糟糟的晃动着云懿霆的面孔,正要追问,就见初夏一脸怪异的跑进来,“三奶奶,奴婢刚听来的消息,二爷来信了,两天后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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