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_暴戾太子的小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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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夕阳正好。

  淡淡金色的落日余晖,仿佛一层轻透的薄纱,温柔地笼罩在喜庆热闹的迎亲队伍上。

  但热闹都是别人的,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却黑眸凄凄,哀婉忧怜,似是被抛弃的可怜虫,被隔绝在另一个孤冷幽清的世界,看不出半点欢悦。

  今天过后,她就是太子妃了。

  但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过今天。

  一个月前,当今天子延昭帝去了齐王小女儿的满月礼,看着软软呼呼白白嫩嫩的小郡主,延昭帝突然意识到,仅比太子大了几个月的齐王已经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了,而太子却至今还孤身一人,于是皇上大手一挥,给太子赐婚,而被这件喜事砸中的,就是她苏澜。

  成为太子妃,不出意外将来就能母仪天下,这的确是大喜事。

  但这位太子……

  当朝太子赵燚(yì),乃元后嫡出,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可见多得延昭帝喜爱。

  尤其其外祖父又是手握重权的鄂国公,外祖母更是有抚育延昭帝之功的康成大长公主,其身份之尊贵,无人可比。

  而且太子聪慧机敏,少时便有神童之名,更是生的英俊无匹,有如谪仙在世。

  如此英才,可称的上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夫婿。

  怎会如今才婚配?

  实在是这位太子殿下,哪哪儿都好,唯有一点,性情太过暴虐。

  赵燚幼时,也曾是个玉雪可爱的粉团子,可十三年前元后病逝,太子由此性情大变,不但动辄打罚下人,每到月圆之夜还会发病,如同恶修罗一般,定要残杀数十人,饮尽数人之血方才好转。

  且他不但自己嗜杀,还养了一园子的凶禽猛兽,稍有不顺心就丢人进猛兽园投喂野兽,以至于整个东宫总是日日惨叫连连,整日弥漫浓浓的血腥味。

  因此如今东宫已经不叫东宫,私底下都叫它十八层地狱,简称十八层。

  而太子殿下,则是那臭名昭著的食人鬼。

  大概他身犯太多杀孽,命克亲近之人,跟他定过亲的姑娘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意外在成亲前身故。

  如此一来,谁还舍得把女儿推进火坑?便有那寒门中人想舍一个女儿来搏一搏这泼天富贵,延昭帝却又嫌这些姑娘配不上太子。

  就这样,拖到今天,延昭帝忽然想到了苏澜。

  苏澜是卫国公嫡长女,大伯是大都督永安侯,三叔是吏部侍郎,姑母是继后,出身尊贵无比,足以配得上太子,更重要的是,她父母早逝,也是命硬之人,想来不会被赵燚的孤煞命所克。

  且她如今只有一幼弟,等长大了才能承爵,家中长辈便也无人替她做主,也就无所谓舍得不舍得了。

  但传闻都说是皇后为彰显自己的贤良大度,看出皇上有意,先开口求了皇上把亲侄女许给残暴狠毒的太子,只有苏澜知道不是,皇后姑母并不想让她嫁给太子。

  只是皇后再得宠,也皇命难违,她亦不过身如浮萍的弱女子,又能如何?

  哪怕是为了幼弟平安顺遂,她也只能认命。

  所谓传闻,不过是认命之后,博一个好名声罢了。

  此时此刻,苏澜身穿一身大红嫁衣,衬得她尤为凄冷孤清,想落泪都怕眼泪冲掉仅有的一点福运。

  她怀里抱着一只象征平安的玉瓶,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平安平安,今天她就要嫁去东宫了,还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能不能看到襄哥儿长大,还能不能……

  皇后姑母说,太子殿下虽然暴虐,但这世间男子,就没有不爱美色的。

  只盼太子殿下看在她这张脸的份上,能让她活下去。

  苏澜恍恍惚惚地摸着自己的脸,苦涩地笑了。

  若是这张脸能迷惑住太子……

  “太子妃娘娘,到东宫了,奴婢背您进去。”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苏澜的遐想。

  花轿的帘子被掀开,透过红盖头,她隐约能看到一个微胖的身影进来,背对她弯着腰,恭敬地等着。

  命运已经将她推至这一步,哀怨自怜毫无意义,她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

  尽管无人看到盖头下她的神情,她亦优雅从容地微笑,“有劳嬷嬷。”

  从轿子里出来,隔绝于外的喜庆仿佛突然冲破桎梏,从四面八方奔涌而至,鞭炮声声,让人终于有点成亲当新娘的感觉。

  喜娘一边背着她,一面还唱着什么,鞭炮声太大,她没太清楚,只是忽然于热闹之中传来一阵阵刺破人耳膜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喜娘也同时跟着大声尖叫,猛地挺直身子把她摔下去,迅速地就跑开躲起来。

  苏澜被摔倒在地上,透过红盖头都能看到喜娘跑的之迅速敏捷,仿佛武林高手。

  然而刚才还充斥着凄厉尖叫的世界却在一声能震动天地的吼啸声后霎时间静止下来,仿佛那一声咆哮是一只可怕的巨手,突然扼住所有人的喉咙,让人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尽的恐惧,令人颤抖的阴森可怖的气息从四方绵绵不断地袭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

  而这种时候,苏澜却还记得要护着她的玉瓶,哪怕摔的狼狈,玉瓶依然在她怀里完好无损。

  仿佛只要玉瓶完好,她就真的会平安一样。

  但是,她纤弱的身子已经僵硬如冰,捏着玉瓶的手指却抖个不停,贝齿紧咬红唇,从唇瓣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还要拼命逼迫自己不要出声。

  周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但是又有极细微的异响,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踱着步子逼近,一步一步,似踩在人心脏上,每一步都仿佛能把心脏踩爆。

  她头上盖着红布,视野很模糊朦胧,隐隐约约,的确看到有庞然大物靠近,但不像人类两脚行走,还有匍匐在地上爬行的。

  苏澜忽然想起东宫猛兽园的传闻,想起那一声让所有人静止的吼啸,她后知后觉出什么,心脏似被长着倒刺的手狠狠攥住,毒刺嵌入心脏,一瞬麻痹,几乎吓到心跳停止,立时晕厥过去。

  极度的恐惧之下,大脑一片空白的苏澜,完全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手,揭开了红盖头。

  就见两丈开外,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血盆大口开开合合,它脚下只剩半个鲜血淋漓,白骨森森的人;

  旁边不远处盘着一条巨蛇,只是直立起的身子就足有半大少年之高,正和一头黑熊分食,看起来好像也是个人;

  再远一些,一条约有两三丈长的鼍吃着什么,一步步地爬过来……

  这应该是东宫的猛兽园被打开了,这些猛兽都跑出来,才闹得人仰马翻,哀嚎震天。

  只是怎不见看守凶兽的人前来捉兽?

  太子殿下就要眼睁睁看着东宫下人被吃光吗?

  濒死的恐慌下,苏澜还有空想这个,随即又想起来,自己就被这一群猛兽围在中间,一瞬间,毛骨悚然,手几乎是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香囊,里面装着出生时阿娘给她求的平安符。

  她就要在成亲这日,成为这些猛兽的盘中餐吗?

  她绝望地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猛兽,离死亡也越来越近,并不知道,就在前面不远的阁楼上,两个太监分别站在一靠坐在宽大紫檀木椅里的黑衣男子两侧,正在讨论着她的生死。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微胖的叫井大,看着那瑟瑟发抖小可怜的很的新娘,目带悲悯,望向黑衣男子,“殿下,要不还是救救太子妃吧,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赐婚,这才成亲头一天就被分着吃了,未免也太可怜,皇上那儿也不好交代。”

  “可怜个屁!”另一个年轻些身材精瘦的井十三,不屑地道,声音粗砺,像寒鸦凄厉瘆人的叫声,“她就是苏后那个老妖婆派来的奸细!那老妖婆就想让这妖女把殿下迷的神魂颠倒再趁机给殿下下毒,殿下一出事,太子之位就是那老妖婆儿子的了!她想的倒美!殿下,您可千万别中了老妖婆的这美人计!”

  “苏后是苏后,太子妃是太子妃。”

  “都姓苏!有什么区别!再说谁不知道老妖婆疼这妖女!”

  “闭嘴。”黑衣男子似乎听的不耐烦,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过两个字,从他口里出来,就仿佛周围空气都突然变得阴毒刺骨,叫人心胆俱寒。

  两人都知道这一时的嘴快触怒了殿下,生怕下一刻盛怒的殿下就要他们毙命,瑟瑟缩缩,大气不敢出。而这时,忽然见场中女子揭开了红盖头,露出那张脸来。

  顿时更是一静。

  却是不同之前犹如炼狱一般的死气沉沉,却仿佛是那女子容光四射,将弥漫整个东宫的阴霾驱散,叫人绷紧的心弦一下又放松了,跟着便是惊为天人的叹息。

  但看清那张酷似卫国公夫人的脸……

  井大眼里闪过惊讶,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太子殿下。

  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殿下的侧脸,嘴角略微勾着一个残忍的弧度,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邪恶又狠毒。

  余光又见那几头猛兽都在逼近,张嘴又想求情,可一看到殿下此刻表露出来的阴狠乖戾,老实地闭上了嘴。

  随即别开头,不忍看到那个芙蓉般的美人就这么丧生虎口。

  却在同一时间,他惊愕地发现太子殿下竟然,跃至楼下,虎口救美?!

  这……

  怎么可能?!

  随即想到太子妃那张酷似其母的脸,他若有所思。

  井十三更是震惊,不会吧,殿下真中了老妖婆的美人计?!

  那怎么行!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老妖婆的奸计得逞!

  苏澜眼看着猛虎蟒蛇离自己越来越近,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浑身汗毛直立,冷汗如雨下,怀里的玉瓶都快被她挤炸,手更是紧紧捏着香囊里的东西。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她还没看到聿哥儿长大承袭爵位!

  她还没有……

  她眼见那白虎纵身一跃,一声尖叫已经涌至喉咙口,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这时候,自己却意外的离地而起,和那猛虎擦身而过,腥味在鼻尖飘过,老虎的毛刮过她的手背。

  她想,她不必死了。

  悬着的心微微放松,捏着荷包的手也松开了,随即意识到自己正在半空,亭台楼阁在身下一闪而过,刚放着的心又跟着一紧!

  不过她很快就落地,被粗鲁地丢到……床上。

  疼!

  虽然刚死里逃生,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真的疼。

  她尽力忽略这点疼痛,小心的抱着玉瓶撑起身子,首先看到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这才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的她手臂疼,低头看,原来是铺了满床的桂圆红枣花生。

  这么说,这里大约原本是她的婚床。

  那把她从虎口下救出来的人……

  是太子殿下?

  仿佛是已经拿到免死金牌,苏澜劫后余生地暗暗松了口气。

  她觉得她该道个谢。

  抬眸,先映入眼帘的是玄黑色的衣裳,一丝花纹都没有。

  可是成亲不是都穿红色礼服?

  这是说……?

  只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吸走了,因为她看到面前男子漆黑的袖口有些动静,接着一颗小脑袋从袖口里钻出来,细长的身子犹如一支毒箭猛地朝她射过来,吓得苏澜面如土色,抱着玉瓶直往后躲,缩到最角落,再无可躲之处。

  而那条蛇。

  她没认错的话,那是一条剧毒的五步蛇。

  正在婚床上,阴森森地吐着蛇信,迅速朝她游过去。

  才出虎口,又要入蛇口!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泪眼朦胧地看过去,黑色的衣裳上,是苍白的几乎透明的面庞,眉如鸦羽,眸如点漆,唇瓣几如无色,唯有眼白处,却是布着猩红的血丝,仿佛厉鬼一样可怕。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苏澜忍不住轻轻一颤,眼睛眨了几下,眼泪如珠,划过柔嫩的面颊,恰恰滴进玉瓶。

  苏澜轻咬红唇,呢喃一声,“太子哥哥。”

  可不可以放过我。

  我还不想死。

  这声音娇软可怜,怯生生的,却又犹如勾魂索,仿佛勾的人灵魂都出了窍。

  赵燚看着这个就是他新婚妻子的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蓄着泪,明明如泉眼清澈明净,却直勾勾的,似乎施了什么妖法,让人对着这样一双眼,不免心旌荡漾。

  赵燚有一瞬的失神,回神时眼中已戾气横生。

  “想不想,活下去?”他阴鸷的眼里闪过一抹恶毒的趣味,嘴角浅浅勾着,没有一丝温度,只让人遍生寒意。

  但,那又如何呢?

  她当然想活下去!

  不过这大概是世家贵女的教养,便是如斯境地,苏澜怯怯颔首时仍优雅如仙鹤,更是我见犹怜的凄美。

  “只要你,讨得孤欢心,孤就让你,活下去。”

  苏澜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心口砰砰砰跳的很快。

  她如今已嫁入东宫,是他的妻子,讨他欢心,原本就是她的命。

  她知道她该做什么了。

  但是那条蛇……

  她一闭眼,心一横,仿佛这条随时能要了她性命的毒蛇不存在一般,放下玉瓶,僵硬地绷着身子,小心地避开小蛇,站到赵燚面前。

  “澜儿服侍太子哥哥。”她轻吸了口气,优雅地福了一礼,手摸上赵燚的腰带,正要解开,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捉住,那只手,比她莹润的肌肤还要白上两分,比冬天的雪还要冰凉。

  赵燚只是不喜人触碰,下意识地钳住她,但他在那刹那杀气四溢,骇的苏澜面色惨白,仓惶可怜地看着赵燚,却见赵燚,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怎么了?

  赵燚刚才只是本能的反应,但抓住那只小手后,忽然觉得很奇妙——

  这就是女子的手,女子的肌肤?

  看着纤细,抓在手里竟然抓不实,一分肉也没有,但摸起来,柔若无骨,软软绵绵,嫩滑无比,就像……

  赵燚也形容不出来像什么,毕竟他也不曾触摸过类似感觉的东西,只是觉得这软软滑滑的东西摸起来很有趣味。

  他忽然想,这手看起来没什么肉都这么好玩,那这张看着有些肉乎乎的脸是不是更有意思?

  这么好奇,他当然就直接摸了,但是,他有点失望,虽然也嫩也滑也软,可和手也没什么分别。

  没意思!

  摸了几下,赵燚正要收回手,忽然一顿,他的尾指刚好放在苏澜下巴和喉咙之间的部位。

  他苍白狠戾的脸上露出点微弱的不可思议来,手指都滑下去,来回摩挲着。

  布着血丝的眼睛都亮了些。

  这里,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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