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骤雨_殷商玄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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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骤雨

  春雨一场接一场,连绵不断。日子在闷雷声中悄然过去,十日后,当小王出征的盛况还在被人们津津乐道,使者已经带来征旅渡河的消息。

  大邑商里,有的事正发生着变化。

  少雀从城墙上下来,正要登车,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他望去,却是小史癸。

  这个人少雀还算熟,他是贵族子弟,以前当过作册,据说还跟睢罂交往匪浅。

  “癸?”少雀抱着铜刀,打趣道,“你不是去戍宫城了么?怎么?里面那些宫人不入眼?”

  “什么宫人!”癸笑骂一声,脸上却没有玩笑之意,看看四周,“有正事寻你。你知道宫城司马季酉么?”

  “季酉?”少雀眉梢一动,点头,“知道,怎么了?”

  癸皱眉:“宫城之中近来调动频繁,原本守内宫的人去守了城门,还从外面调了好些人进来。”

  “嗯。”少雀点头,道,“王师出征之前季酉就曾向大王禀报,说宫城人手不足,调入之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他是宫城司马,可专断调防之事。”说罢,他瞥了癸一眼,“又如何?”

  癸挠挠头,道:“我也说不清,只是总觉得异样。”

  少雀坏笑:“当然一样。美貌女子都在宫中,你在城门当然看不到。”

  癸怒起,抬手往他臂上挥了一拳。

  少雀哈哈大笑,表情极尽嚣张。

  “不说了,我回家!”癸没好气地走开。

  “不送!”少雀拖长声调朝他的背影喊道。

  癸回头瞪他一眼。

  待他消失不见,少雀脸上的嬉笑之色渐渐凝起。

  “返宅。”利落地他转身登车,对驭者淡淡道。

  阴天里的白日不长,还未到小食,天就已经暗了下来。

  往庖中运送柴草的两个囿人费力地赶着牛车,终于在了宫城落钥之前进了门,不禁长吁一口气。

  “这些门卒可越来越不像话呢!”一人抱怨道,“我看现在黄昏都不到,落什么钥!”

  “可不是,”另一人道,“我还未用食哩。”

  “……话说,我怎么觉得今日这些柴草有些沉?”

  “沉么?”

  “你不觉么?你看这牛走得多慢。”

  “那是你今晨不曾喂食吧?”

  “……”

  二人絮絮叨叨,谁也没有注意到车上柴草堆微微动了一下。

  天边的闷雷声一直在滚动,妇妌陪着商王用过膳之后,扶他躺回榻上。

  夜色早已降下,妇妌替商王掖好衣被,见左右无事,正要离开,却闻得商王开口唤了一声:“茭。”

  妇妌动作一顿,抬眼。

  烛光下,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时辰还早,再留些时候。”商王看着她,语气难得平缓。

  妇妌微讶,应了声,在榻旁坐下。

  商王稍稍地翻身,妇妌想去扶,却被商王抬手挡开。

  “听到雷声了么?”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

  “听到了。”妇妌答道。

  “茭,”商王忽而道,“你我第一次见面,我记得外面也响着雷。”

  妇妌愣了愣。

  “正是。”她想了想,答道,“那时我是献女,头一回来大邑商,大王在荼宫见了我。”

  商王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你那时笑也不笑,是恼怒家中送你来做献女?”

  妇妌一哂,微微摇曳的光照下,脸色又是狐疑又是不自然。

  “大王怎想起这些?”少顷,她小声道。

  商王低低地笑出声:“那时殿上唯你一人不笑,我便记住了你。”

  妇妌看着他,不禁弯起唇角。

  “过去许久,我可不记得了……”她轻轻地说。心中牵起些酸酸的感慨,那时,她一点都不在乎商王,可商王又何曾在乎她。从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商王的心里只有一人,他特地为那女子建造了宫室,在庭院里载满了她最爱的棠树……

  “你怨载不得继位,怨他出走,怨我不去寻他回来,是么?”商王道。

  温情顷刻瓦解,妇妌警觉地抬眸。

  “大王何出此言?”她声音平静。

  商王看她一眼,笑了笑:“我常想,人生一世,生前种种牵挂,到了黄泉之下便如云烟消散。”他目光深沉,“茭,我命如风烛,入土乃在旦夕。你正是盛年,时日长远,有的事能放则放。心思太重,苦的是你自己。”

  妇妌不说话。

  “……母亲,我不想继位……”载临走之前最后对她说的话浮在心头,那眼神全无往日的桀骜,满满的都是忧伤和恳求。

  她闭了闭眼,只觉内里有些久违的酸涩。这些话,谁人劝她都只能换来一声不屑的冷笑,唯有商王……

  “你又要做甚?”妇妌长吸口气,忽然道。

  “嗯?”商王有些意外:“何有此问?”

  妇妌盯着他:“你上回唤我茭,是听了师般那老叟的胡言,去伐鬼方。”

  商王的目光变得矍铄,片刻,却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不停喘气。妇妌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为他拍背。

  商王还在笑,慢慢地缓了许多。

  待气息平定,他握住妇妌的手。

  “你回去吧。”他的双目映着烛光,熠熠明亮。

  妇妌愣住。

  商王的神色笃定,恢复了往日不容辩驳的样子。妇妌只觉心里刚升起的温热犹如被狠狠泼下一盆冷水,瞬间湮灭。

  “诺。”她昂起头,微红的双目中神采疏离,转身离开。

  回宫的路途悠长,引车的小臣手中执烛,火光在风中飘摇不定。

  妇妌望着前方,心中却回想着方才商王的情形,越想越是不对。眼见着宫室将至,妇妌突然对驭者说:“掉头,返大王宫室。”

  驭者回头,面露难色,却没有说话。

  “调头!”妇妌催促。

  驭者却径自将车驶至宫前,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大步走到车前,向妇妌一礼,声音有力:“王后,大王有令,今夜无王令,王后不得出宫。”

  妇妌吃惊,这才发现两侧已经被好些武士围住。

  “尔等何人!”她的脸沉下,怒喝道。

  武士却不答,只道:“还请王后下车。”

  妇妌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刃,唇色渐渐发白。

  子夜来到,天色漆黑,暗无星月。

  闷雷还在天边滚动,云层中时不时被电光照亮。雾气湿寒,若非从人举烛,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妇奵坐在车上,望着前方似乎长得没有尽头的宫道,目光直直。

  翟车行走的声音很小,精致的铜制构件支起车厢和两轮,车上的翟羽厚实而硕大,漂亮的漆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已经看不清上面的花纹。

  这样的车,在王妇之中已经算是上乘,可是妇奵觉得不够。后宫这许多王妇之中,她年纪最大,为了陪伴商王,她从窈窕之年熬成了两鬓霜白。

  她抚着轼上光滑的漆,自己应该得到更多,她应该得到比现在更高的位置,妇妌,甚至商王都不能再让她低头……

  “王妇,到了。”驭者停车,向她禀道。

  妇奵抬头,眼前,高大的宫门两侧燃着熊熊的烛燎,在夜色中仍让她觉得气势压人。

  很快就不一样了。妇奵心中暗道。从人过来搀扶,她神闲气定地拾起衣裾,走下车去。

  宫前立着一排执戈武士,见妇奵来到,有人想上前拦阻,却被为首将官挥退。

  “王妇。”将官向妇奵一礼。

  妇奵颔首,登上石阶。

  一道闪电划过上空,照亮了黑沉的宫门。门轴发出沉重的开启声,妇奵看着她在面前缓缓打开,毫不犹豫地迈步入内。

  商王的寝殿之中,小臣庸在瞌睡中被雷声惊醒。他揉揉眼睛,发现壁上松明即将燃尽。

  望向室内,帷幔低掩着商王的卧榻,一点动静也没有。小臣庸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想出去唤守夜的从人来添松明。

  正要开门,他忽然听到外面有些杂乱的声音。警觉心瞬间击退了睡意,他从门缝中看去,一片火光点点,正朝这边涌来。

  一股寒气窜上脊背,小臣庸急忙将门闩上,朝内室奔去。

  “大王!”他才撩起帏帘,却见商王已经坐在了榻上。

  他衣冠齐整,手中持着金光锃亮的大钺。昏黄的光照中,他双目犀利,竟全无病中的颓废之态。

  “来了么?”商王看了小臣庸一眼,声音沉着。

  “大、大王……”小臣庸吃惊地望着他,只觉手足无措。

  商王却不等他答话,站起身来,径自朝门外走去。

  他亲手打开门闩,寒凉的夜风夹着大雨前的气息迎面而来,只见殿前的广场已经被火光填满。

  妇奵立在阶下,看到商王出现,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却很快被微笑替代。

  “大王。”她一礼,声音和顺如昔。

  “你到底来了。”商王看着她,神色在火光中摇曳不清。

  闪电划破天空,像有人猛击铜鼓,雷声尖锐地刺入耳膜。

  冷光将商王的眉目照亮,消瘦的脸如斧削刀刻,凛然逼人。

  妇奵心头掠过一丝惊惧,却没有后退。

  “妇奵!尔等欲反耶?!”小臣庸挡在商王身前,指着众人大声怒喝。

  妇奵望着阶上,唇边弯起镇定的笑意。

  “深夜惊扰,本是不该。”她不疾不徐,声调带着些不寻常的高亢,“我原本深恐大王不适,如今看来,大王并非羸弱不堪。”

  商王睥睨着众人,脸上毫无惧色。他推开小臣庸,双手交握在大钺之上。

  “尔等欲如何?”他的声音不似过去有力,却沉着不变。

  “无他,”妇奵昂首,双目狂热而明亮,“唯请大王交出手中大钺!”

  “大钺?”商王忽而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在廊下震动,清晰得教人不寒而栗。

  “你要大钺做甚?交给氐?”他步出廊下,幽深的双目注视着妇奵,带着深深的蔑视,“大邑商几百年基业,在尔等眼中,只值这大钺?”

  说罢,他不再理睬妇奵,却将目光投向妇奵身后的宫城司马。

  “季酉!”他神色凌厉,沉声道,“你先祖随先王太戊平定淮夷,族人兴盛,传十四世至今。季酉!你今日欲弑君断送么?”

  季酉望着商王,紧绷的脸色微微发白。

  “勿听他言语!”妇奵断喝,冷笑道,“大王,我记得当年大王从先王小乙手中继得大钺之时,尝言从此大钺归与大王子孙。彼时大王子嗣唯氐一人,如今将大钺交与他,岂非合乎天意!”说罢,她目光一凛:“左右武士!将大钺夺下!”

  “尔等敢?!”小臣庸目眦欲裂,朝阶下冲去,欲以身体阻挡。

  当前的武士挥起铜戈就朝他劈去,利刃卷着风声,还未落下,却爆出一声惨叫。

  一支羽箭将武士的胸膛直直穿入,武士手臂举在半空,顷刻,在睽睽众目中向后仰倒。

  “谁敢上前,先过我手中利刃!”一道震耳的吼声如雷电贯穿殿前,廊下的阴影里,一人大步走出,将商王挡在身后。

  电光在上方的云层里翻滚,映着那人与商王几分相似的脸,年轻而盛怒。

  小臣庸瞪大了眼睛。

  商王盯着面前的身影,脸色突然苍白,喜怒不辨。

  “王子载!”妇奵看清他的面容,表情从惊诧转为狂喜,大笑起来对左右喝道,“武士!夺大钺!敢阻挡者尽戮死!”

  武士得令,十几铜戈瞬间齐指前方。

  载冷哼,“锵”地拔出陨刀,寒光如雪。他正欲冲上前去,忽然,臂上被紧紧握住。

  “王师武士何在!”商王一边用力把载撤回来,一边朝殿外怒喝。

  话音未落,密密的箭羽从天而降。妇奵带来的众人始料不及,还未回神,惨叫声已经响彻殿前。

  “轰!”惊雷在天空中炸响,电光冰冷,如同黄泉冥照。

  妇奵不知道为何事情突然急转,看着周围的人四散逃命,哭喊着如草芥一般倒下。突然,“咻”的一声,一支箭贯穿了她的肋下。

  她低头看去,血液在火光中蔓延着黑红的颜色,在衣服上染开一片。还未来得及体会疼痛,又是一声利器入体的闷响,妇奵瞪大了眼睛,望着阶上商王毫无表情的脸,倒了下去。

  箭矢打在大殿厚实的屋檐上,声音像下了一场冰雹。

  待得殿前再也无人站立,箭雨骤止,无人呻吟也无人说话,一片死寂。

  “大王!”敞开的宫门外,少雀领着武士奔入。

  商王没有言语,朝阶下走去。

  尸首横七竖八,商王的舄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红狰狞的脚印。

  妇奵躺在地上,眼睛睁着,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商王的脸出现在上方,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我同你说过,氐无治国之才。”商王看着她,声音无波无澜。

  妇奵看着他,没有动静。忽然,外面响起些嘈杂声,有喊声隐约传来:“……烽燧……城上……烽燧……”

  妇奵目光忽而聚起。

  “勿喜,那不是氐,也不是人方。”商王平静地说,“是跃回来了。”

  妇奵的眼睛倏而睁大,口中倏而溢出血来,瞳孔散去。

  宫外仍有人在惊呼,声音传进来,显得殿前更加寂静。

  “收拾干净。”商王对少雀吩咐道,说罢,转过身去。

  两步外,载一动不动地站着。火光在雨前的大风中抖动,载望着商王,脸上各种神色交错,双目定定。

  商王朝他走过去,大钺的长柄杵在地上,一声一声地沉响。

  “父亲……”待商王走到他面前,载终于哽咽一声,一头扑在了商王的怀里。

  他在哭,声音闷闷的,混着温热的湿气。他的手紧紧攥着商王的手臂,肩膀抽得一动一动,像个委屈十足的孩子。

  在商王的记忆中,他似乎许久不曾这样哭过。

  商王的唇角不禁弯起,长叹一口气,一手圈过载的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算回来了呢……小臣庸在旁边看着这舐犊情深,吸了吸鼻子,脸上忍不住笑。

  雷声酝酿了整夜,清晨的时候,憋窒已久的大雨终于落下。雨势伴着疾风,迅猛而持久,大邑商城头的烽燧顷刻之间就被浇灭。

  大邑商的人们惊惧了一夜,直到大雨过后,看到小王跃领着王师回来以及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据说,人方乘着王畿空虚,竟派了几千人来偷袭。幸好王子跃及时得信回师,才将大邑商从危急之中救起。

  至于为什么贼人能够越过千里之境兵临城下,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形。但是这件事之后,商王大行赏罚,给闻燧来援的人赐下币帛,对按兵不动者施以严惩。这个消息传出,人们恍然大悟。惊悸之余,人们满怀喜悦,感激上天的庇佑,赞颂小王跃的功勋。

  暴雨之后,商王寝殿前的广场干干净净,那夜的事如同一场梦,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不曾见到。”少雀低叹,“我那履被血水浸得洗都洗不净,直接烧了。”

  跃颔首:“听说当时凶险得很。”

  “那还用说。”少雀撇撇嘴角,脸上满是后怕,“两百凶徒,大王就立在阶上,旁边一个小臣庸,一个载。我那时等得衣襟都被冷汗湿透了,可大王迟迟不下号令,我又不敢动手。”说着,他压低声音,“我父亲常说大王有孤勇,我从前不明白,昨夜才真信了。”

  跃笑了笑。

  “城外那些尸首果真是人方?”少雀忽而问,“不是说有五万?”

  “并无五万。”跃答道,“只放了三千进来,其余在泗水杀了。”

  “全杀了?”少雀愕然:“那为何还放三千进来。”

  跃苦笑:“父亲命我不得留活口。大邑商半夜燃烽燧,总须有人攻城才说得过去。”

  少雀默然,这些事在脑子里串起,脊背不禁一寒,心想大王谋划果然阴沉过人。

  “告密的是贞人毂?”他问。

  “嗯。”

  少雀皱皱眉,感到有些不解:“这人倒是怪。有时我觉得他可恨该杀,莫非竟是个忠臣?”

  跃唇角微勾:“他知道瞒不过父亲,借机保命罢了。”

  少雀仍疑惑:“就这么放过他?”

  跃看他一眼,深邃的目光望向前方,没有回答。

  这父子玩弄心思的样子倒是越来越像。少雀看他不接话,心里嗤地摇头。

  “怎不见兕任?”过了会,少雀转开话题。

  “他领了五千人往西。”跃答道。

  “往西?”

  “伐羌乃既定之事,总要有人去。”跃淡淡道。

  少雀了然。

  正说话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跃回头,是载。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地定住,各不言语。

  少雀知道这兄弟有话要谈,伸伸懒腰:“我还要出去巡视。”说罢,拍了拍跃的肩膀,又冲载一笑,走了开去。

  廊下安静。

  “次兄。”载率先打破沉默,走上前去。

  跃看着他,笑了笑。昨夜他见到载站在商王身旁的时候,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若不是手头上还有许多事,他会拽住载问许多话。现在平静下来再见,心境又变了些。这个弟弟站在面前,虽黑瘦了些,却似乎长高长大了,也变得稳重许多。

  毫无疑问,父亲和自己都是欣慰的。

  “父亲睡了么?”跃问。

  “睡了。”载答道。

  跃点头:“父亲多日不见你,既然回来,就好好陪他。”

  “嗯。”载说。

  对话完毕,二人再度沉默。

  跃瞥瞥载的腰间,他赠的陨刀仍好好地挂着。看得出载很喜欢他,即便放松下来也不肯摘去。

  “陨刀好用么?”跃问。

  “好用。”载点头,说罢,将陨刀拔出来,递给跃。

  跃接在手里,看了看,微笑:“养得不错,常用么?”

  载挠挠头:“还好。”

  “须常以脂润拭,免得生锈。”跃叮嘱道,将陨刀还给他。

  载笑笑,手指轻轻抚着刀身。

  “兄长,”他忽而开口,“我听小臣乙说,这陨刀本是你最爱的。为何给了我?”

  跃一愣,莞尔:“你是我兄弟。”

  载看着跃,目中暗光流动,过了会,低声道:“若是别的,你还会给我么?”

  跃抬眸,视线触碰的瞬间,瞳仁凝如黑墨。

  他还没开口,载已经撇开头去,自嘲地一笑,眼圈却泛起浅红。

  “次兄,”他把陨刀插回腰间,抬头看着跃,双目清澄,“去寻睢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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