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_138_輕薄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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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_138

  负清风轻抚着白马的鬃毛,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柔软,声音出奇的轻柔,“踏雪,好好跑知道么?”白马微微踢了踢前蹄,低鸣一声,偏着脑袋去磨蹭负清风的掌心,一派乖巧温顺。

  “踏雪?”负清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少守城还是听见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两个字,“踏雪?这匹马是踏雪!西江将军的踏雪!”那日他的全部注意力完全被负清风吸引过去了,倒是没怎么注意到,今日一见当真震住了!皇上竟然将踏雪送给了负清风,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了?

  踏雪为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还能夜走八百,是难得一觅的千里良驹!踏雪是雪撼天最为心爱之物,一直以为己用,后于几年前赐给了西江将军,宝马配良人,后来踏雪便一直是西江的坐骑,直至西江死后,踏雪又回到了雪撼天手中,时至今日,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据说踏雪是雪撼天路过天雪山时遇见的,此马当时立于一处悬崖之上,踏步如飞,通体雪白,一跃便跃过了十几丈宽的深崖峡谷,当时惊呆了一众人!当时雪撼天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将此神驹驯服,却也真的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但这踏雪一直认主,颇有野性,直至雪撼天将此神驹送与西江,这踏雪倒是与西江感情颇深,众人皆知雪撼天将踏雪若是珍宝,如今竟然到了负清风手中,怎能不叫人惊诧?

  何况是少守城了。

  “是踏雪,如何了?”负清风并不知踏雪有怎样的故事,只知这匹马她很喜欢。在她出征那日,自内务府一回到听雪阁的时候邓公公就已经派人将踏雪送来了,而她被雪清狂他们请去赴宴,回来时为了避开雪芷苑又走了后门,直到第二日早上出发的时候才发现它。第一眼,她便很喜欢它,这一路下来也相处的很融洽。当侍卫告诉她,它的名字时她便觉得很合适,踏雪。

  踏雪性子温和,却又让人觉得有距离感,跟她倒是有些相像呢?

  众人又怎会不知踏雪,在听到那再平淡不过的几个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踏雪!皇上的最爱,西江将军的坐骑,此踏雪便是!太令人不可置信了,太子殿下和各位皇子都未赠,竟赠给了负清风!这说明负清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根本无法比拟!

  少守城死死地等着那匹白色骏马,半晌终于憋出了几个字,“那不用比了,我认输!”踏雪!这世上怎会有马能赢得了踏雪,那匹马根本已经超越了畜生的范畴了!

  “你认输?”负清风闻言诧异的扬眸,还未比试他便认输了?这实在不是少守城的风格,方才他听到踏雪的名字时似乎很震惊,踏雪有什么问题么?她还以为雪撼天只是单纯的送一匹马给她,原这其中还有缘故。“既然认输,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踏雪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少守城这个倔牛认输,难道那老皇帝又做了什么计策不成?

  少守城不可置信望着那张清冷的面容,他竟要理由?踏雪的理由还不足够么,他的坐骑是踏雪,他知道踏雪是什么么!复而一想,也是,之前的负清风根本连门都不怎么出,又怎会知晓天下事?

  他突然间的转变矛盾至极,一个懦弱无为的人怎么可能就成现在这样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呢?完全的是变了一个人!这么一想,在记忆里以前的那个负清风竟变得模糊起来……

  一旁的燕溪见状,蓦地一震,主子怎会不知踏雪呢?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的确不知,心中觉得怪异的同时还是举步上前,靠过去低低开口,“主子,踏雪是已故西江将军的坐骑,皇上最爱的战马,是难得一见的神驹,这世间的马还没有赢过踏雪的。”

  负清风闻言一怔,清眸微微眯了眯,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匹普通的千里马,这老皇帝什么意思,竟将这样的马送与她,如此彰显皇恩,是要昭告天下么?微微沉吟片刻,这才开口,“既然是踏雪的原因,这一局有所不公,就算少将军胜,最后一场定输赢如何?”

  什么?众人闻言皆是不可置信,这样也能算赢?这负将军果有大将之风,若换做别人只是换马比试罢了,他竟能慷慨认输,此等胸怀天下少有哪!

  “主子他,他怎么……”小昭一听不禁有些愕然,这样轻易的便让少守城赢了,这也太……

  “无碍,主子自有分寸。”燕溪永远都是无条件相信负清风。

  “负清风,你?”少守城闻言又是愤怒又是震惊,愤怒的是他如此看不起他直接相让,让他毫无颜面!震惊的是,他的眸中如往常一般清冷冰寒,并无半丝嘲笑之意。当即陷入了两难,与踏雪比试的确不公,但这胜利若要别人相让,不如不必,直接认输算了!何况,他似乎真的不知踏雪是为何物,这点更让他发不起怒来。

  感觉到气氛的僵持,少威眸色一亮,随即开口,“既然如此,二位将军就在下一场一决输赢!”

  “就依将军所言,一局定胜负。少将军,请出题罢?”对上少威的眼神,负清风了然的微微点头,他的意思她明白。

  既然有了台阶就下,少守城亦不是愚昧的人,自然明白少威的用意,便道,“依将军所言,最后一场比剑术!”虽然他平素使刀,但自小到大他练得都是剑。

  “就比剑术,如此,少将军请罢。”负清风清眸微微漾开,唇角溢出一口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虽她的剑术造诣并不高,但与少守城比试,足矣。刀走沉稳,剑走轻盈,少守城如今使刀使惯了,剑法刀法早已混淆。

  “请!”对上那双风淡云轻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的墨眸,少守城心中一怒,负清风他竟看不起他!今日就他便让他输得心服口服!语毕,接过侍卫送至的长剑便飞身而起,朝负清风的面门直刺而来!

  负清风见状,清眸一暗,并不急着拔剑,立于原地巍然不动,待那剑锋离得近了,众人大惊时足下一点,足尖掠地,蓦地后退,急速极快,眼看离得面前的剑锋渐渐远离!刀剑亦分人,有些人天生便是使刀的,而有些人天生便是用剑的。一如眼前的少守城,他便是使刀之人,身形健硕,动作极重,力道更是谈不上轻盈二字。

  少守城一震,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身法竟然如此诡异!快,太快了!

  在少守城震惊的间歇,只见一抹银光闪现,剑鸣呜咽,众人根本未看清是怎么出手的,那剑已经架在了少守城的颈间!看着眼前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察觉到颈间的冰凉,少守城蓦地停下了动作,双足落地,僵住了身子!他输了,竟在瞬间便输了!负清风从小不是最不爱练剑的么,即便是这几个月练的,也不可能达到如此诡异的境界!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让人不敢相信!

  负清风也停了下来,缓缓收了剑,挽在腰间,只是看了少守城一眼,便转身离去。走了几分,这才停下脚步,并未回头,“望少将军遵守诺言。”

  看着那抹白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少守城依然怔怔的愣在原地,目光呆滞,脑中全是方才的那副画面,那双凤眸长睫微眯,眸色如墨,清冷冰寒,让人难以直视,这是他在这世上见过最美的眼睛……

  以前,他从未如今近距离的与他接近过,亦不知他竟拥有这样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负清风,他变得越来越像是谜,看不透,猜不透,却是那样风华潋滟。

  一众围观将士皆被随后而至的金无敌集合带走,很快便只剩下两人,少威看着明显呆滞的少守城,心中满是担忧,缓步走了过去。但愿负清风这么做是对的,没有伤害到城儿,他一向那么心高气傲如今就这么输给了负清风,他自然会受到打击,但为了城儿的以后,他不得不这么做。

  “城儿?”走得近了,瞧见那双眸子依然瞧着负清风离去的方向一眨不眨,一动不动,不禁担忧起来,“城儿?城儿,你没事儿罢?”

  那声音由远及近,少守城眸色一动,呆滞的眸子终于恢复了神采,蓦地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对上眼前焦急的脸,不禁有些茫然,“威叔,你怎么了?”老天,他方才,方才究竟在想什么!负清风,负清风,负清风……他疯了不成?那种熟悉的懊恼又再度重现,已经很久了,自从他离开了冰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了!如今随着他的到来,他又再度陷入!负清风,你究竟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败了便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打败负清风的,威叔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少威用力拍了拍少守城的肩膀,满怀激励的开口。此生,城儿想要比过负清风怕是不能了,只愿他能好好地跟在负清风身后多学学,改改这冲动的脾气,智慧是天生的,但经验是积累的,只要城儿能虔心的学,还是可成大器的。

  只是那一日,还有点遥远。

  “威叔,我不是再烦恼胜败之事,大丈夫技不如人,败了便是败了,我没有气馁,也没有憎恶负清风……”少守城皱眉尽量解释,威叔一定是误会了,但这误会却不能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虽然自小便会欺负负清风,但是每次欺负过了他都觉得内疚心疼,一看到他哭了他就会很生气,心中也不知哪儿来的愤怒,他也不想欺负他,可是一看到他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他!他是疯了罢,怎会出现如此矛盾的心情呢?

  “啊?”少威一怔,有些错愕的望着那张懊恼纠结的脸,他说什么?他不是在烦恼胜败之事,那是什么事?“城儿,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守城打断了,“威叔,我要去训练了,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语毕,便扔了剑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那抹急速离去的身影,少威一头雾水,喃喃的开口,“真的没事儿么?”他怎么觉着他不仅有事儿,那事儿那挺严重,这孩子从未有事瞒过他,今日是怎么了?

  金无敌安排了练兵的事儿便赶到了西城楼上,看着前面那抹纤细的少年身影,不禁疑惑,负将军究竟有何事要单独见他?在冰城时他还曾怀疑过他,毕竟一个深府之中纤弱的少年究竟能否担当大任?这一路他虽行与大军之后,却也得到了印证,所经之地,听到的皆是关于他的传言,如何爱民敬民,如何为民除害等等……到了这边城之后,不管是除去边城之害,冰鞋妙计,与凤栖先生之约,还是以信义放离武环宇,或是如今与少守城三局定输赢,所见的一切事情,让他一点点的卸下了怀疑,满心钦佩,敬重。

  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有如此睿智,胸怀当真世间少有!以前关于负将军的传闻也一定是缪传!

  上了石阶,视线开朗,也看到了立于城楼之上的那抹白影,白衣墨发随风而扬,说不清清灵俊逸,如此姿容实在是天下无双,将军心慰,他亦然,负家军在将军之后有

  托付之人了!

  “主子,金将军来了。”燕溪禀报之后,退到一旁。

  负清风闻言缓缓转身,金无敌里拱手行礼,“金无敌,参见将军!”

  “金将军不必多礼。”负清风见状上前扶起了金无敌,随即指了指城墙之外千里烟波的月牙湾湖面,“金将军,看到的是什么?”

  金无敌闻言一怔,疑惑的蹙眉,随着他所指的视线望去,只见满湖大雾,朦胧缥缈,被呼啸的北风冲的四散飞离,看不清对岸的情况,便道,“雾气。”负将军这是想观察敌情罢,不过也全然该选在这大雾天气。

  负清风轻轻摇头,清眸微微一动,“非也,燕溪小昭,你们看到的是什么?”

  燕溪小昭同时走到了城垛边,侧目观望,片刻,两人同时道,“冰。”

  “非也。”负清风缓缓开口,寒风拂来,乱了发,清眸不由得眯起来,“是风,如今正值寒冬,北风呼啸,若是以风为攻,必能出其不意,所以今日要金将军前来是为了一计,非将军不可,亦请金将军务必谨慎,勿泄露,若是事泄,敌军必有对策,那时不仅无法功成,更会牺牲众将士性命,损失惨重。”

  “将军只管吩咐,属下一定做好完全准备,绝不泄露半句,如若事泄以向上人头祭奠众将士亡魂!”金无敌拱手颔首,眉眼紧绷,眸光如炬,厉声承诺。

  负清风闻言满意的扬眸,又道,“金将军选一批心腹之人,着手准备制作风筝,自然这风筝不是一般戏玩的风筝,而是能够载人的风筝,会制作风筝的工匠我已准备好了,此事必须秘密进行,希望金将军带领众将士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五千只风筝来。”

  “是,属下一定小心谨慎,完成军令!”金无敌虽然不解,但完全相信负清风。只要是负将军的计策,定会成功,他只管遵令执行便可!

  小昭听到此处蓦地震住,恍然大悟,风?载人的风筝?怪不得主子叫她去寻城中会制作风筝的能工巧匠,原是为了今日之计!用风筝载人攻城,这样的奇思都能想得到,她真的太佩服主子了!

  聪慧如他,到了此时,燕溪又怎会不明白,蓦地响起那次在月牙湾湖畔他说不易用火攻之时,主子说他自有主张,那时他便想到了罢。

  “金将军的疑问待时机成熟之时,自当相告,金将军即刻便去办罢。”负清风看到一旁那两人恍然的眼神,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两个孩子的确很聪明。

  “是,属下告退!”金无敌压下了心头的疑惑,领命退去。

  下了城楼,心中依然疑惑不止,直至眼前多了一抹身影这才回神,抬眸一看蓦地一震,立即敛了神色,躬身施礼,“属下见过三殿下。”

  “金将军不必多礼,负将军可在城楼上?”雪云落微微一笑,银眸中却少了往常的从容温润而是多了一抹焦虑。

  “回三殿下,负将军却在城楼之上。”金无敌心中微有疑虑,还是告知了去向,三殿下找将军做什么?

  雪云落随即辞了金无敌,上了石阶,朝城楼上走去,每行一步心中的沉闷便多了一分,昨夜小尘来找他诉苦说负清风批评他的事儿,小尘便央求了他教他来帮他问问清楚负清风到底为什么而生气。他听了之后训了小尘,因为他无故伤人,让他更没想得到是负清风竟为了燕溪握剑,他手上的伤竟是这么回事儿!今早他便去他的寝居寻他了,熟知方才到了那儿便被守卫拦住,说将军一早便出去了。他正欲离开,忽听身后房门被打拉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人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此地的人,芸衣!即便她换了男装,他依然猜到了她,认出了她。芸衣怎会在他的房里,她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边城,什么时候找到了她,难道他们昨晚已经……

  只是想到那一层,已经有一种无法遏制的震颤与痛苦,他不信,绝不相信!这一刻他才发现负清风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而这种变化让他措手不及,让人几乎无法面对自己。

  他一直还阻止小尘喜欢他,万没想到连他自己也喜欢上了他,喜欢,这便是喜欢么?在冰城时他在醉云端碰到他,听到他与芸衣琴箫和鸣之后便抑制不住自己去了他的马车上等他,他知他从不轻易接近任何人,但这次却接近了芸衣,那时,他便有一个心念,他是否喜欢上了芸衣?这一个疑问一直困扰着他,在心中不断的膨大……

  他还以为那只是因为小尘,直至今日在他的寝居再次看到了芸衣,他无法再欺骗自己,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对他的关心在乎不是单纯的师生,而是男女之情。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喜欢男子,如今却……

  负清风,负清风,负清风……我该怎么办?拿你怎么办?不止是我,还有小尘,倾颜,负清风你到底还要迷惑多少人?

  明明是一层的石阶,他却觉得走了很久,终于越过石墙看到了城垛边的那抹白影,虽然还有另外几人,他的眼中似乎只能看到他一个。

  “主子,是三殿下。”燕溪听到声响回首便看到那抹银色身影,轻声告知了负清风。

  负清风早已听到了声响,听到燕溪的话不禁疑惑的微微扬眉,雪云落?他有何事儿找她?转身之后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三殿下,怎会来此?”

  “老师,我可以单独与你说几句话么?”雪云落径自走到负清风身前,银眸半眯,静静的凝望着眼前人。为什么会是负清风?若是别人他尚可……若是别人他怕也不会动心罢?

  单独?负清风微微一怔,心中已经大略猜到了他的来意,便道,“燕溪小昭你们先下去罢。”

  “是,主子。”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颔首退了下去。

  待两人离去之后,负清风转身望向了远处湖面,轻叹道,“你是为了雪入尘来的罢。”在他们兄弟几人之中,出去雪倾颜,雪入尘要找的人必是雪云落了。雪入尘虽然看起来洒脱单纯,其实自尊心很强,何况他似乎不知他究竟在怪他什么,他更不会来打这无把握的仗。

  雪云落为人温和,让他来最合适不过。

  “也不全然是。”雪云落闻言一震,他竟猜到了他的来意!他又何止是为了小尘,还为芸衣,更为自己。负清风不是他该喜欢的人,性别,歧视他可全然不顾,但却不能不顾兄弟之情,如今小尘与倾颜已经表明了喜欢负清风,他又怎么能……

  但愿,放弃是简单的,是容易的。小尘曾问过他是否可以阻止了自己的心,他又怎能阻止得了自己的心?若能,他便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对他动了心。

  “不全然是?”那还为了什么。

  看着那抹衣袂翻飞的白影,雪云落眸色微微一暗,缓步走到了负清风身侧,平息了此刻纷乱的心情,这才缓缓开口,“老师,这次究竟为什么生小尘的气?”

  “为什么?他果然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么?”负清风缓缓扬唇,清眸中却无半分笑意,“他太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肯为他人着想,总觉自己高高在上是生命如蝼蚁,无缘无故随意伤人,即便犯了错依然理直气壮,我说他是个未长大的孩子错了么?他只当我是偏袒燕溪,不仅是燕溪我对任何人亦是同样,他若不改了这些毛病,以后出征我便会上谏皇上,免其出征。这些话,请三殿下转告他,让他好自为之。”

  “老师说的是,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小尘他自小便生于皇宫,长与皇宫,竟视生命若蝼蚁般,这也是正我所苦恼的。还望老师这一袭话对他有用。”雪云落闻言总算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听小尘一人之言似乎全是他的理儿。

  “皇宫……”负清风喃喃念道,清眸中流出几抹讽刺,“就因为是皇宫才造就了今日的雪入尘,若是生于平常家庭便是另一种模样了,人随环境而变。皇室中人向来操控生杀大权,生命若何,又怎会了解?即便是皇帝亦不能随意夺人性命,如若不然……”

  其下的话虽然省了,但雪云落也听的明白,银眸微微一暗,不由自主的转眸望向了身侧的人,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比寒风更甚。在他心中皇宫便是这样一个地方么?也是,连他自己都不喜欢皇宫,荣华富贵不过过眼烟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只要随心而活,但求无悔。而如今,他还能无悔么?竟在不知不觉间对他动了心,完全忘却了道德伦理,完全忘却了一切。思及此,不由得开口,“老师,今早我去你的寝居找你了,我见到了一个人。”

  他真的喜欢芸衣么?否则,芸衣怎会不远万里追到此处?若是他不喜欢她,又怎会将她留下,而且还……还同住一室,孤男寡女……

  负清风闻言一怔,见到了一个人?若是见到旁人他又怎么提议提出来,难道他见到的人是芸衣?也好,不用他浪费时间让他们发现了。“哦?三殿下见到了何人?”

  为何到了此刻他还是如此的风淡云轻?雪云落不禁握紧了双拳,被他看到军中藏有女眷,他怎会一点儿也慌张,一点儿也不在乎?“我见到了芸衣姑娘,老师,芸衣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这里是战场,你该明白……”

  话还未说完,便被负清风淡淡打断,“我自然明白,芸衣她担心我追来了,我又岂能扔下她不管?何况……”这话说的欲言又止,其中意思各自领会,而她要的便是要他误会。

  “何况?”雪云落一震,那话中意有所指的话音让他不禁冷冷的笑了,“何况老师还喜欢哪位芸衣姑娘是么?”他竟真的喜欢芸衣,他喜欢的终是女子,不论是他,是小尘,还是倾颜,都不会用机会罢?

  “喜欢……”负清风扬眉轻轻一笑,清眸有着淡淡的氤氲疑惑,随即叹息道,“或许是罢?我不知喜欢是什么感觉,但目前为止只有芸衣给我这样的感觉,对她我一直都是不同的。”他们是同乡,自然不同,至于喜欢她的确不知那是什么,她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她的心太过平静。在她十八岁生日之后爷爷奶奶便经常担心她了,总说她不开窍,心如止水,被的女孩子一个个的都恋爱了,只有她几年如一日,不与他人接触,也不去喜欢任何人。

  或许是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她一直认为爱情是极度自私的,而她不喜欢自私,她不想像父亲一样为了爱情抛弃一切,抛弃爷爷奶奶。所以她一直将自己打扮的很老气,总是带着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镜,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在那张伪装之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她完全秉承了父亲的优点。

  雪云落闻言一个字也说不出,面色一点点苍白起来,银眸静静的望着那张带着淡淡笑靥的侧颜,他在笑?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刺痛传来,理智这才清醒了几分,蓦地回过神来,“是么,那恭喜老师了,这样小尘也该死心了。”他也该死心了……

  他不知他是怎样如此平静的说完这一句话,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麻木,除了掌心的痛在提醒他之外,对任何一物都是无知无觉。

  那毫无生气的声音让负清风察觉到了异样,终于转眸望向了身侧,在看到那张苍白的俊脸时不禁一怔,蓦地转身靠近了半步,微微蹙眉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银眸黯淡,面色苍白,记忆中的雪云落何时出现过如此悲凉的样子,发生什么事儿了么?看着那轻蹙的眉,盈白的肌肤,禁不住伸手抚向了他的额间。

  光线一暗,雪云落一怔蓦地转头避开了负清风的手,双掌不禁握的更紧,“没事儿,只是太冷了些。”

  手停在半空中,看着那张偏离的面容,清眸微微一暗,低低的开口,“三殿下很厌恶我的触碰么?”他怎会有这样的反应?今日的雪云落很不对劲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那么淡然的雪云落都如此怪异,必定是件很重要的事,但她似乎也没听到军中有何传言?

  “没有!”雪云落闻言反射性的开口,话一出口便怔住,他在做什么?他何时这么无措过?何时这么慌乱过?这还是他么?那个誓要自由于世的雪云落么?遇到了负清风,雪云落便不再是最初的雪云落。“我有些不适先行回去了,此风风大,老师无事也早些回去罢。”语毕,不给负清风说话的机会便转身离去。

  看着那抹银色的身影消失在石阶下,负清风一头雾水,完全不明所以,“雪云落究竟是怎么了?”奇怪,真的很奇怪……

  雪云落方才回到寝居门口,一抹蓝影便从门内飞跃而来,抓住了他的衣袖,“云落哥哥!云落哥哥,怎么样了?老师哥哥他怎么说的?”

  满含兴奋的声音让门外驻守的侍卫都诧异的望过来,雪入尘立即敛下面色,一把拉住了雪云落的手臂,将他拉进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云落哥哥,快说!他怎么说的?”一进门,雪入尘便迫不及待的问了。

  雪云落一怔,缓步走到了桌案边坐下,未发一言,缓缓松开云袖中紧握的双手,疼痛与粘腻感同时袭来,眉不由得微微皱起。

  雪入尘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赶忙跟了过来,看到了雪云落苍白的面色,顿时一震,焦急的伸手探上了他的额,“云落哥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老师哥哥他……”

  雪云落微微偏头,避开了那只手,打断了雪入尘继续的胡思乱想,“没有,什么事儿都没有。我问了老师,他有几句话教我转告你。”

  “什么话!”雪入尘闻言一震,急急的问道。看着雪云落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懊恼,“云落哥哥你生病了是不是?你都生病了我还……我不要听了!等云落哥哥好了,再告诉我!”这段时间,他究竟在做什么!不仅惹了老师哥哥生气,现在还让云落哥哥也生病了,他真是个笨蛋!

  “小尘,我没有生病,只是方才城楼上的风太冷了,脸色这才有点苍白,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更不用自责。”雪云落想伸手将他拉坐下,伸手的时候蓦地想起自己的掌心有血迹又将手放了回去,“老师说,你太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肯为他人着想,总觉自己高高在上是生命如蝼蚁,无缘无故随意伤人,即便犯了错依然理直气壮,他说你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你只当他是偏袒燕溪,不仅是燕溪他对任何人亦是同样,你若不改了这些毛病,以后出征他便会上谏皇上,免你出征,让你好自为之。”雪云落将负清风所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雪入尘缓缓坐在了软凳上,陷入了沉思,一会儿懊恼纠结,一会儿生气皱眉,最后终于恍然大悟,轻轻的笑了,“云落哥哥,我知道了!老师哥哥这是在关心我,他想我好好待人,他生我气也是因为我不懂事儿,他还是关心我的!我也只是担心燕溪日日跟在他身边,他会喜欢上燕溪啊,他也没有喜欢燕溪,对燕溪不同,我自然不会再针对燕溪了!我一定会改了这些毛病,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就知道老师哥哥一定不会对他那么残忍的,一定不会!

  “小尘,我想休息会儿。”雪云落此刻只想好好地一个人静一静。

  “那云落你休息罢,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么!”又叮嘱几句,雪入尘这才离去。

  待雪入尘走后,房内终于安静下来,雪云落抬起双手,望向了掌心,不意外的看到一片薄红,唇角不由得泛开苦涩的笑意,“雪云落,你怎会到了今日这种地步呢?”

  小尘居然还在担心燕溪,他可知他要担心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芸衣,可惜负清风已经承认喜欢芸衣,一切为时已晚……

  雪倾颜本想来给负清风换药的,但去巡视一圈之后有事耽搁了,隔了一夜又担心负清风的伤口碰到水感染,思来想去让将药交给了雪阡陌让他代替。雪清狂上次给负清风喂饭的事儿雪倾颜就开始怀疑了,本想叫雪云落的,又没见着雪云落,这才叫了雪阡陌。

  雪阡陌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他一个大男人眼巴巴的赶去给另一个男人换药,这……这算什么?雪倾颜说,若是负清风倒下了,整个边城也倒下了,你去是不去?想到负清风那羸弱的身体,最终妥协了。

  当雪阡陌站在房门前时还有些别扭,他都不知道他为何要来?负清风倒了不还有他么?罢了,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换个药么?何况来都来,思及此,加快脚步朝房门而去!

  两名侍卫一瞧见那抹紫色身影走来,当即一震,蓦地躬身行礼,也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雪阡陌的去路,“属下参见二殿下!”

  “免了!”雪阡陌只得停下了脚步,见两人还不让开,不禁蹙眉,“这是何意?难道你们还想拦着本殿下不成?”

  “二殿下恕罪!属下不敢,但负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军令难为,还望二殿下见谅!”两人躬身未起,语气恳切。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会儿是五殿下,一会儿是三殿下,这会儿又是二殿下了……

  “军令难为?负清风的军令就是军令,本殿下的军令就不是军令了?”雪阡陌闻言冷冷的扬唇,紫眸深处掠过一抹幽暗。任何人不得进入?这房中究竟有什么古怪任何人不得进入了?今日,他就偏要看看负清风究竟藏了什么在这房间里!

  “属下不敢!”两人无奈之下只好跪下了,一个是边城将军,一个是当朝皇子,他们这样也太为难了,是谁说守卫最安全的,这一个不注意脑袋一定搬家了,还不如上战场呢,好歹还为国献身了……

  “行了行了,让他进来便是!”房门蓦地打开,从里传出一道柔软的嗓音,语气颇为不耐。

  这陌生的声音是何人?雪阡陌一听便是一震,紫眸倏然眯了起来,足下一点飞身而入,门口的侍卫连阻止都来不及!

  走入房内,雪阡陌便径自寻着方才的声源而去,走进内室,看到了软踏上斜倚着一抹纤细的身影,乌发如瀑披散而下,虽身着男装,却是个女子!顿时一震,冷声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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